最后一絲光線消失在姜絮寒眼前的時候，一種特殊的腥味兒愈加濃烈，沒有鱔魚的那種粘膩，卻也讓人喉嚨發癢。

　　她一抽手心，撓出了一把羽毛。黑暗中，她撿起一片，心火一點，藍紫色的火焰里在空中，發出陣陣冰寒的殺意。

　　在這“萬物皆為芻狗”的漠視威壓下，雨花石周圍的壓力開始松動。剛才還在暴怒的蛇群驚恐四散，不甘、憤怒中瞪圓的眼珠子，反射著這唯一的光源，落在漆黑的洞里，就像漫天的星辰。

　　每枚星星下面的一對對獠牙配著嘶嘶聲，若隱若現。

　　坐在這個“保姆車”里，她確認暫時安全，隨后低頭一數：前期隨手撿來玩的羽毛，最近用得太多，已經所剩無幾了。

　　正紅色的十枚都沒有，藍紫色的只有五枚了。

　　為什么不在雪兒身上多薅幾把呢？

　　想著好好的神獸，淪落到被她養著拔毛當武器，姜絮寒開始覺得自己的道德是有點淪喪的。

　　看著有鞋子那么高的蛇層，周圍除了那些虎視眈眈的眼珠子，就是一片漆黑。

　　“這倆女的，挺有智商，如果是我自己落下來，有你在，應該是驚動不了群蛇的，那一坨砸下來，產生的傷亡雖然不知道是多事少。這些沒靈智卻大脾氣的蛇，記性還好，是不會放過我的。”

　　“真是，敵人太聰明，真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

　　她看著面前的雨花石，被她盯中的那一枚便從內球中脫離了出來，懸在她眼前：“你是我悟出來的，應該知道我心意，但是我們之間還沒有好好磨合過，我也不知道你的全部能力，除了這個球。現在，你能不能幫我探探路？我用凰的毛給你照明？”

　　雨花石沒反應！

　　姜絮寒還是覺得它比雪兒和墨玌的靠譜：“我當你懂了！”

　　她點燃一片正紅色羽毛，放在了那枚石頭上。

　　石頭帶著羽毛朝著旁邊的拐了個彎，消失了。

　　果然比那倆靠譜多了！

　　與此同時，姜絮寒算是看清楚整個空間了，三四層樓這么高，應該是個天然的溶洞，由于是天然形成的，估計地勢復雜程度應該是很原始的！

　　不過，這么多蛇爬行過，地面上應該沒有什么尖銳的東西。

　　姜絮寒看了看自己赤裸的腳！

　　“為什么要在人家睡覺的時候擄人！不知道這樣，人家會沒穿鞋子的嗎？這樣多不方便？”

　　她開始把雨花石一粒一粒地排起來起來，變成鏈狀，舉著一邊甩了甩，這條鏈子在空中揮舞著：“我用不慣鞭子，待會兒，你們不要砸我哦！我死了，你們就沒有知音了，對不對。看在我這種女人少見的份上，幫幫我吧？好不好？”

　　鏈子沒有反應，姜絮寒：“我當你們答應了！”

　　“要是我出不去了，死在了這里，你說，寧雨和石青會多久忘了我啊？應該很快吧！”姜絮寒躺在球里，望著那黑暗中不知道有什么的地方。

　　“我想他們了。”

　　“其實，我好想好想有人抱抱我，你知道嗎？你知道嗎？以前有人抱過我的，我居然一點感覺都沒有。”

　　“我抱石青的時候，好溫暖啊！可惜，都是隔著衣服的，他的嘴唇好厚，怎么有這么厚嘴唇的男人啊，不知道親起來怎么樣？”

　　“寧雨的胸肌真的很發達，上次我被淵戢傷了，是他送我去醫院的，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他是報恩而來，他很瘦很瘦，但是好有力，你知道嗎？他身上的洗衣粉殘余味道很好聞，仿佛那就是他靈魂的味道，可是他還是為我受傷了！”

　　一滴淚落在了地上。

　　“心理學里面的恒河猴實驗雖然不人道，其實很多人都是那只猴子，都希望有人能抱抱。雖然這樣的擁抱既吃不飽又穿不暖的，但是，我是真的很想要。但是我有不敢要，連說都只能在這樣一個又腥又潮的地方，快要死的地方說給一群想要把我當成不知道是早餐還是晚餐的蛇聽！”

　　“哦，不對，不止是它們，還有你！”

　　“我不能喜歡兩個人，人類社會里面，這個是不被允許的。但是，他們倆個我都喜歡。”

　　“你看這樣好不好，要是，我還能活著回去，我就抓鬮，抓到哪個，就把哪個睡了！你覺得這主意如何？”

　　“算了，你一坨石頭，知道個屁！”

　　隨著她的埋怨，頭頂的藍紫色火焰開始暗淡了，周圍嗜血的渴望越來越強烈。

　　“等不到它們了！”

　　姜絮寒站了起來，圓球分解，重新組合的時候是一條長鞭，她祭出一枚羽毛，朝著朝她飛奔的蛇群就是一鞭，鞭子把蛇群一分為二，火焰將蛇們嚇得紛紛逃竄，清出了一條崎嶇的路。

　　“方向是憑直覺選的，滿意吧！”

　　姜絮寒順著路沖了出去，火焰是蛇最怕的，她手上的火焰還不是凡火，一個是凰的離火，一個是墨玌的羅蘭之焰。

　　她一路的揮鞭子開路，一邊跑。

　　“為了我的男人們，拼了！要是能活著，回去就把他倆親到斷氣！”

　　離火和羅蘭之焰交替環繞在鞭子上，讓姜絮寒前行的路順暢了很多。一些從反方向偷襲的的蛇躲過墨玌的護盾后掛在姜絮寒的背上，有三四條之多，順后便被補充的白霧給直接扔了出去。

　　姜絮寒身后傳來一個聲音：“姑娘手下留情！”

　　出去的雨花石帶著一枚情魄從她背后飛了過來，周圍的蛇突然間全部后撤了，姜絮寒尋聲望去，很久以后，一道米白色袍子的女人，周圍仿佛圍繞著一層白光從遠處緩緩走近。

　　姜絮寒睨了一眼情魄，眉頭微微一皺，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從蒼白肉色變成了鮮紅色，正滴答滴答地滴著血。

　　她壓制著心中沸騰的殺意，克制地咆哮著：“你誰啊！”

　　雙手合十的女人是個比丘尼，也就是尼姑，她看了看周圍的殘尸，輕輕嘆了口氣：“它們只是護衛，只是些忠誠的守護者，和我一樣。如果它們冒犯了姑娘，我替它們向你道歉。”

　　女人朝著姜絮寒作了個揖：“我可以送姑娘離開這里，我想，你也是想要離開的不是嗎？”

　　姜絮寒一甩鞭子，鞭子勒住了女人的脖子：“我剛才也是被兩個女人扔下來的。當然，不是因為性別，現在的我，信不過任何人！”

　　女人緩緩低頭，看了一眼鞭子，撫摸了一下，突然便收了手，表情微微驚喜：“十界之數，姜絮寒姜姑娘！久仰！”

　　姜絮寒看了一眼：“……”

　　認識我，不奇怪！

　　在冥府，姜絮寒這三個字和混世魔王已經可以相提并論了，雖然她一直覺得自己挺講道理的。

　　女人看著姜絮寒：“上古神獸鸑鷟，淵戢，吉川雄本（石青），十界之數，哪一個都夠你揚名立萬的了。”

　　姜絮寒：“我可沒有體會到揚名立萬的好處！比如，以前是沒有人會研究把還在床上的我，扔進這個天然蠆盆的。”

　　女人笑了，笑得很干凈：“你現在殺心已起，當然不敢信我，不過你的級別應該已經見過情魄了，是它帶著雨花石來找你的，退一萬步講，我若能操控情魄，現在，我的命也在你手上，你捏死我，比拍死他們容易多了。”

　　看著姜絮寒在壓制內心的暴戾，女人也不急，只是靜靜地等著。

　　任何人在命懸一線的時候，都需要殺意才能支持她用最敏捷的方式解決那百分之一秒的突變，換來一線生機，可是，也就是這種暴戾，也容易讓人像驚弓之鳥一樣，無差別攻擊任何人任何事。

　　很久以后，姜絮寒才平靜了下來：“你帶我出去，我放過你！”

　　女人：“我現在不帶你出去，我們去另一個地方。”

　　姜絮寒好不容易壓制的火氣上頭了，好在常年做心理咨詢，控制能力也非常人能比，終究能在發飆之前，能說一句話：“我雖然是女人，不應該歧視女人的！你這臉翻得真比翻書要快啊！”

　　女人：“男人翻臉也差不多好不好，搞得是女人專利似的。我帶你去看冥府的最大秘密，我和它們一起守護的秘密，你還能見到你重來沒見到的上古神獸，婉凝殿下的坐騎，玄武。”

　　姜絮寒眼色一沉：“藍色月神？！”

　　女人臉色終于完全驚訝了：“我見過六界和八界之數的人，沒想到你這種十界之數是這個水平，我們費勁心思把這個東西掩飾的像個擺設似的，還是沒逃出你的眼睛。”

　　姜絮寒召回雨花石鞭子，所有石頭匯聚在一起最后變成了一顆，落在姜絮寒的手心：“颶風起于青萍之末，不藏才是最高明的藏！你們把它弄得人盡皆知的，反而最安全。可是向我展現你們的肚子，不覺得太危險了嗎？畢竟，到現在為止，我并沒有很清晰的政治立場。”

　　女人笑得更開心了，雖然是光頭，卻是難得見平靜祥和，她一甩寬大的袍子：“你我這個級別的人做事兒，憑心而活，憑心而做，不需要效忠誰。”

　　比丘尼轉身朝前走了，姜絮寒跟上了。

　　轉過一個狹窄的彎道，穿過一片埂腳的長廊，姜絮寒被帶到了一個極大的廣場，廣場中間有個凸臺，凸臺上有個淡藍色的光球，只是這個球已經開裂，像個咧嘴的石榴，只是沒有石榴籽兒。

　　一只龍頭烏龜趴在球心，耳朵邊上插著一朵小紅花，睡得正熟。

　　球的周圍有兩個光頭，一男一女，都閉著眼睛，背對著光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