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一排排暗色鬼影如雨點般從天而降,扎向人間大地。
進入城市的,城市里的街燈、網吧,辦公室里的不眠燈同時不規律地邊閃邊晃,搖搖欲墜。
“地震了?”
“搞什么鬼!”
“網管網管!”
“這個不怪我哦,老板,不是我要下班的,這是供電局的問題嘞。”
……
人們從房間里面探出頭來,相互張望著。
進入靜謐的山林的,各種數目突然間被人瘋狂撓動似的,瑟瑟發抖后,折斷的折斷,被焚的被焚。
除了伽羽市。
也就是鬼影剛剛出現的那一瞬間,姜絮寒家旁邊幾處房間突然竄出紅色、白色、黃色、紫黑色光影,落在樓頂,看著被刺激的無色穹頂正被無數的“飛娥”砸出了亮色光芒,仿佛黑暗中綻放的禮花。
它們朝著天空補了幾道四色微弱的光后,雪兒朝著幾位遞了個眼神,便朝著頭頂飛升,最后消失在昏黃的夜色中。
素九、倉吉和墨玌相互遞著眼色。
這波動的面積可不是一般的不正常啊,冥府就算是有重大失誤,也絕不可能失誤成這樣。
倉吉目光流轉,突然間想到了什么,朝著十樓看去:那個房間的燈沒有亮。
正在慶幸間,一樓,一個深藍色袍子出現在平臺上,三個一閃同時落在了袍子面前:果然是姜絮寒。
墨玌:“我們反應這么快,你都能聽到?”
握著車鑰匙的姜絮寒笑了,指著天外:“快嗎?十五分鐘前就聽見了,好大聲。而且這個聲音很熟悉,我想去看看。”
三人面面相覷,它們從感覺到到現在才不過三分鐘。
你一個憑空收納都沒掰扯清楚的,怎么可能……?
你個小忽悠!
倉吉指著她手上的,嘴角控制不住的嘲笑:“開車?”
伽羽市被控制的區域可不小,就算她按照高速算,也得半小時。
“我我我這不是還不會飛嗎?也不敢用瞬移,上次,我在冥府中央的時候,能把自己瞬移到走五百年才能走到的魅江上。”姜絮寒雙手捏著鑰匙,低著頭喏喏地,然后一把抱住了墨玌,滴溜溜地看著它:“墨玌最好了,我只是去看看,看看就好!見見世面嘛!嗯?”
倉吉笑了,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素九。
被擠變形了的墨玌一臉生無可戀:“好!”
圓圓的月亮下,坐在墨玌背上的姜絮寒第一次知道自己有多么幸運,伽羽市以外簡直就是人間地獄,醒著的人們背后都跟著兩三個黑影,不是雙眼烏黑,陽氣漸漸損耗,把車開出了S形,就是停止了呼吸,猝死在了網吧、辦公室椅子上。
而睡著的人們也無法幸免,躺在床上掙扎、痛苦、彷徨,卻無法醒來。一縷縷黑色灰色的煙霧從睡夢中的人們頭頂滲出,朝著蹲在每棟大樓頂上貪婪的幾個黑影聚集。
那些黑色煙霧仿佛是饕餮美食,讓那些黑影開始變像強,凝實。
姜絮寒指著樓頂:“這不是地獄的惑魅嗎?不是關在十七層嗎?都能逃出來?”
墨玌一耳光扇掉了一個朝著它飛過來的鬼影子:“可以啊,還認得出來。確實是,人間有一種人,利用魅惑的能力獲得好處后,就再也擺脫不了了,到了冥府之后,會變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惑魅,被鎮壓在寒冰地獄,直至身上的債務還清。”
坐在它背上的姜絮寒晃了晃身形,還是沒掉下去:“藏魚不可能收拾不住這種東西啊。”
“我覺得……”墨玌又踹走了一個,“也是!”
姜絮寒直起了腰,墨玌隨之升到了空中,天邊:除了伽羽市的方向,其它地方的黑氣已經形成了云海,四周如同煮沸了的水面,翻滾云涌。
無數道金色和白色的人影在云海中翻騰著,掙扎的掙扎,消失的消失。
“這個趨勢,伽羽市還能撐多久?”
墨玌:“就算沒有倉吉他們,我保你一個是絕對沒問題的。這個場子,還是讓冥府來處理吧,畢竟人家人多。”
姜絮寒點點頭:“我覺得以前一定有很多雌鳳凰喜歡你。”
“哼,那是,想當年,我可是一日閱盡長安花的……”墨玌的靈魂劈了個叉,“……嗯……我的性取向是正常的,我喜歡雄的。”
姜絮寒:“哈哈哈哈哈!你還裝!穿女裝這主意一定是倉吉出的。只有它想得出這種損招!”
愣了半晌,墨玌決定負隅頑抗:“你這是哪聽來的小道消息啊?凰?那貨就是不想好好工作,一天就想著破壞我們之間友誼的小船。就算它把這條船炸了,到了時間,我還是要把它踹出去的。”
“好吧好吧!”姜絮寒:“放我下去吧,這個樣子不像冥府算計我的場面,應該是出什么大事了,我得先把這些禍害穩住。”
墨玌腦子里面開始冒煙了:“不是,你不是只是看看嗎?你知道下面有多少餓鬼怨靈嗎?這個樣子最少是兩個地獄被破開了,可你就一個!就算是我,除非是全殺了……這個我在行……同歸于盡。”
“要你的命,你還沒問我愿意不愿意呢!我可舍不得,”姜絮寒看著天上源源不斷的黑色影子,“照這個樣子發展下去,伽羽市很難獨善其身,我想到一樣東西應該可以克制它。”
墨玌“哼”了一聲,明顯得不能再明顯的鄙夷。
“凰帝和茶眉一起創作的《一域灘沙》,如何?!”
一沙一世界,一域灘沙,萬千宇宙。
墨玌一愣:“這曲子確實不需要太大的功力就能用,也符合現在的狀態,但是,早就失傳了!凰帝和茶眉當年圓寂的時候,和灰飛煙滅差不多,上哪兒找去!”
姜絮寒:“它不是寫在祭祀臺的那副凰帝畫像上了嗎?”
“嗯?”墨玌見過那張畫像,有個毛線!
姜絮寒:“凰帝的裙子上有很多字,兩排豎著寫的,一行藍色一行金色,我剛開始以為是無意義的刻紋,前兩天不是沒事嗎?查了查古書,原來是宮商角羽。排頭的名字就叫《一域灘沙》。”
墨玌不再作聲,在空中停了很久以后,便開始下沉。
他們最后落在了最近的一棟最高的商務樓頂,姜絮寒一揮手,一只古琴懸浮在空中。周圍不停地踹鬼影的墨玌看到琴身,沉沉地看了姜絮寒一眼。
“你你你你你你那什么表情?憑空收納,我發誓我是真的會了,不會掉在半空了,真的會了!真的!”
墨玌破開陰郁,笑了。
人家一個周學會的東西,你花了半年。好吧,確實是進步了。
墨玌一把拍在琴身上,看著姜絮寒的眼睛:“你要適可而止,救你很麻煩的,好嗎?”
姜絮寒:“嗯。”
古老的韻律在她指尖緩緩流出,聲音不大,卻穿透了空間,朝著四面八方蔓延。周圍的魑魅魍魎們紛紛朝著外圍逃竄,從開始的步子緩慢到后面直接不能動,定在原地痛苦地扭曲變形和掙扎。
戰局扭轉,人間覺醒的玄門眾人,和反應最快的冥府護衛隊開始收拾被固定的鬼魅。
與此同時,那一絲絲波動傳到伽羽市,姜絮寒家的倉吉和素九抬起了頭,紛紛看著對方,倉吉:“《一域灘沙》的甲調?我賭她是眉族公主茶眉的轉世!”
素九懸在空中擺藥材的手終于落下:“一定是他們的女兒!”
倉吉:“你確定?你要是輸了,下次我打墨玌的時候,你一定要幫忙!”
素九:“……”
倉吉:“這么多年都沒贏過,我難受難受,真的難受!啊?求你啦!勝負欲!勝負欲!勝負欲!”
素九:“你輸了,我就告訴它真相?!”
倉吉:“!”
墨玌萬年前是聽過《一域灘沙》的,席地而坐的姜絮寒讓它的心開始游離到了萬年前:它的主人茶眉以前也是一身藍袍,也是這樣彈曲子的。
越看,它感覺姜絮寒的長相和茶眉越像,雖然她的樣子在它心中早已模糊。
突然,天外,一管暗波簫聲附和而至。
大地上被固定的鬼魅們之前還能掙扎一下,簫聲一起,它們直接不動了了,跟著蕭聲拔地而起,開始朝頭頂飛升,然后消失在夜空中。
“乙調?”墨玌小手一揮,虛空中出現了一個人影——懸在云端上的白袍藏魚。
姜絮寒:“他絕對是個天才,單憑自己就能悟到一部分。可惜不全,后來,我給他補完整了。乙調需要在甲調的配合下才能發揮最大作用,以前,我不明白,一直沒有合奏的機會,所以他一直不清楚。不過,今晚以后,他應該……”
一曲作罷,姜絮寒看著墨玌:“我們回去吧!”
墨玌倒是一臉驚訝:“我以為你會一直待到最后!”
“為什么?我只有一個人,他們那么多人!剛才他們只是被打了個措手不及而已。現在,冥府人間,該動的已經動了,沒我們什么事兒了!”
姜絮寒借助墨玌的攙扶,站了起來,活動了一下有點不舒服的腿。
墨玌一抖身體,變成了一只黑色的大鳥:“被人間世故侵染得深的人,總有些奇怪的執著,比如做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我見了好多。雖然我不喜歡,也不明白。”
姜絮寒爬了上去:“這些話不是安慰別人就是安慰自己,還有最多的就是別有所圖,想當真你就當真,不想當真也就不需要當真,有空較較真也行。就是別傷著自己。”
墨玌:“你這是在經驗分享?”
姜絮寒嘆了口氣:“我這是被扎的次數多了,嚎兩句而已。”
“哈哈哈哈哈!”

茶骨骨
又被拒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