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環顧四周,手里長鞭乍起,利落的將幾株細長條的條帶狀葉子卷起,他按壓球狀莖,擠出汁液后敷在她的傷口處,又從衣擺出扯下布條將其裹好。
“我先替你止血,一會要換藥。”
慕昕綰靜靜地盯著他,動作熟練儼然不像他所說的那樣。
東方琰見她不說話,一抬頭便撞進慕昕綰深邃的眼眸,眼底含著淺淺的水蘊。她的眼睛仿佛有磁石一般,總是能夠吸引他多看幾眼。
慕昕綰慌亂中偏過頭去,漫不經心的說道:“你醫術這么高明,我以后可要向你請教請教了。還望你不吝賜教。”
他清咳了一聲,掩去尷尬,溫潤的話語像清泉流過:“好。”
他頓了頓:“我們先下山吧,你行動不便,我背你下去。”
慕昕綰連連擺手:“我沒事,我自己可以。”她掙扎著起身,一瘸一拐的試著走了兩步。
東方琰微微俯身,輕輕一環便將慕昕綰放在背上:“等你下山恐怕太陽都要落山了。”
山下阿木正蹲在地上玩石子,望著自家主子背著個姑娘,趕忙上前。
慕昕綰下山的一路上不知該說些什么,此時見了阿木仿佛見到了救星,略帶調侃道:“好久不見,小書童。”
阿木一臉茫然,憨憨一笑:“是啊,好巧啊,慕姑娘。”
東方琰將慕昕綰帶到自己暫住的客棧,替她仔細清理了傷口重新換上藥。
阿木匆匆過來附在他耳邊說了些什么,東方琰點點頭,轉身對慕昕綰道:“我有些急事要去辦,這里離將軍府不遠,我派人通知唯風來接你,你先在這好好休息。”
“你認識我大哥?”慕昕綰微微一愣。
“此事說來話長,你好好養傷,過幾日我去將軍府看你。”東方琰說完便匆匆離去。
慕唯風趕到客棧時已是晌午,慕昕綰肚子餓的咕咕叫,她不待慕唯風開口斥責,便先入為主:“大哥,你再不來你妹妹我可要餓死了。”
“活該,讓你偷偷跑去采藥,現在可好舊傷未好又添新傷。”慕唯風看到她的傷口后不忍斥責。
慕唯風帶著慕昕綰從將軍府后門偷偷溜進去,他知曉慕昕綰的性子,如今一個人上山采藥還受了傷,要是讓父親知道定是勃然大怒。
一連幾日,慕昕綰安分的待在府里養傷,閑來無事便研究帶回來的血靈草。她將曬干的血靈草一部分磨碎,將其中一顆種植在院里。
書中記載將血靈草連根養在沃土中,每日悉心澆灌,在幾月后也許會開花結果,但很少有成功的例子。
希望能開出花吧。
一大早就聽見喧鬧的聲音傳來,隔著院子都能聽到外面熙熙攘攘好不熱鬧。
晴雪匆匆端來水盆:“小姐,快些洗漱,一會就要迎親了。”
慕昕綰恍然大悟,今日正是慕唯思大婚的日子,近來忙于配制草藥,都忘了這檔事。
將軍府門前一片紅火,大紅燈籠高高掛,鑼鼓喧天,門前圍著許多百姓,都想來蹭蹭這份喜氣。
尚書府與將軍府不過是隔著幾條街的距離,將軍府嫁女本應是非常轟動,但礙于兵部侍郎的面子,并沒有舉行的很隆重。
慕昕綰不喜如此熱鬧,本來慕唯思大婚就和她沒什么關系,人來人往東奔西走哪還顧得上她,她又想偷偷溜走,卻在人群中發現了東方琰。
正巧東方琰回頭,目光相遇,他朝她走來,語氣帶著關懷:“幾日未見,你的傷可有大好?”
她點點頭:“你怎么在這里?”
“近來有些事情耽誤,一直未能來拜訪,碰巧今日唯風請我來觀禮,正好也能看看你。”
慕昕綰看了看四周,悄悄拉了下他的衣角:“這里人太多,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說話。”
東方琰隨她來到庭花小榭,入眼的古樸典雅撲面而來,精致的院景,一角是由籬笆圍起的種植的花草,他一眼注意到那株血靈草。
“血靈草本生長在懸崖峭壁,種植在院里其實不易存活。”
“我本想全部入藥的,但看古籍上記載過這種方法,抱著試一試的心態罷了。”她隨口解釋,突然又想起些什么,側頭問他:“對了,你還沒告訴我怎么認識我大哥的?”
東方琰淡淡一笑,眼神悠遠,似是在回憶,又帶著淡然灑脫。
慕唯風駐守的汶水城介于東籬與大鄴之間,氣候溫熱潮濕,多毒物,守城將士長時間經過暴曬和蚊蟲叮咬,身上很容易起紅色疹子,百姓也深受其害。
但汶水城較為偏僻,百姓多靠自給自足為生,城內也很少有醫館,更別提草藥了,慕唯風為了解決這類問題,廣貼告示召集大夫。
東方琰路過汶水城時救助了很多病人,被百姓稱為“華佗在世”,慕唯風便派人請東方琰為守城士兵治療。
其中有一次,慕唯風守夜時一時大意被毒蛇咬了一口,危在旦夕,但草藥大多已派發給百姓,東方琰不顧危險,半夜上山采藥,傾盡全力救治慕唯風。
自此之后,二人便宛若知己,無話不談。
慕昕綰了然,難怪當初還愿寺山下東方琰讓阿木送她到將軍府,想必是大哥提起過她。
整個故事被東方琰三言兩語輕松帶過,對慕昕綰來說卻像是感同身受一般,她不知慕唯風在外竟吃了這么多苦,也更驚嘆于東方琰的濟世救人。
“好啊,你們二人躲到這里悠閑愜意,讓我一頓好找。”
慕唯風在禮成后尋不見東方琰與慕昕綰,卻沒想兩人似閑云野鶴一般悠然自得。
東方琰淡淡一笑。
“大哥,潤衍與我講了你許多趣事,這回我可知道你的軟肋了。”慕昕綰打趣道,又吩咐晴雪將桃樹下的百日釀挖出來。
“今日難得你們好友見面,我可是把我珍藏的好酒都拿出來了,今晚我們不醉不歸。”慕昕綰豪爽的性子二人早已不以為意。
東方琰唇邊微染起清淺笑意:“你腿上還有傷,少喝一點。”
慕唯風不動聲色的看著對面二人你來我往,微微勾唇。
月下柳梢頭,人約黃昏后。三人鬧中取靜,相談甚歡。談笑間盡是坦然與風情。
月光照在院子里,留下淡淡的余暉,三人圍坐在桌前,似是多年好友,把酒言歡,晚風拂過,吹起衣角與發梢。似是天上仙,又似月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