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活著?”
他睜開眼睛聞到的只有嗆鼻的消毒水,自己在哪兒,又發生了什么?
哦,回想起閉上眼看到的最后一個人,是他要置我于死地的。
他試著挪動自己沉重的腦袋,只是身上密密麻麻的管子牽制住他,似乎在提醒他還是乖乖躺著休息。
白川這段時間總是浮浮沉沉的,有時候感覺自己在做夢,但大多數都是因為身上的痛楚才讓自己更加清醒,躺在床上不能動,所以才消瘦了一大圈吧。
抬手摸了摸光禿禿的頭頂,這個樣子很丑。再或者,看著肚子上丑陋的傷口,白川會消極的想,為什么要救我?
在度過這段漫長的時光當中,想起周邊事物的時候,頭痛欲炸裂,他只有在想起安然的時候腦袋才是最輕松的,醫生說他這癥狀是腦震蕩的后遺癥,不過幾日便好了,讓他不要太擔心。醫生說的“不要擔心”實在是一句讓人安心的話,以至于讓他昏睡,差點忘了安然。等他清醒過來時,會懊惱的扯扯自己不存在的頭發,隨即更加懊惱,怎么連頭發都沒了呢。
白川不知道安然的現狀,甚至還沒有聯系過她。
而安然,閑暇時,會想起白川,只是那塊柏葉手表總是提醒她,“這是她的幸運。”
這個世界這么大,每天都充滿了生機,而,這個世界里的生命的在以同樣的速度衰退。真叫人害怕,怕一不小心就將自己的生命流失。
安然在努力做到能達到和太陽一樣的高度,才能配的上她的太陽。
第二年,安然的頭發越蓄越長,舍長曾開玩笑,“發質又好又長,夜半三更偷偷剪下來定能賣個好價錢!”
安然汗顏。
她也遇到了追求者,人生中的第一個追求者,孫付,比她大一屆的學長,也許是因為安然的學習成績好,才刻意接近安然,接觸一段時間后,越發覺得這個女孩的無害心和善良,才是她本身最令人著迷的地方。
安然還自戀的說過,自己也是有點相貌的嘛。
這個男孩每天早起等在她的宿舍下,為她買好早餐。盡管安然明確的表達了自己的內心的想法,也拒絕了他的好意,可他仍堅持繼續給她買早餐。
她突然想起,白川曾對她說過,有追求者未必是件好事。
現在也漸漸體會的到了,可她還是想告訴白川:你看我現在越來越好了,我也好到有人喜歡我了,你感受的到嗎,如果感受得到的話,請來解救我吧。
沒有回應。
生活就是這樣,總是在不經意間,一個不經意的動作、眼神想起一個不在身邊的人。
安然第一個暗戀的人是白川。
暗戀僅持續了半年,結束了。
孫付為她送了進三個月的早餐,仍無所動容,孫付放棄了。
他給安然發了條短信:南夢知我意,吹夢到西洲。你的心是石頭做的,我放棄了,以后我們老死不相往來了。
安然看著他發的短信,想生氣卻又不自覺的笑出聲。
當初坦白心意的是她,勸他不要執迷不悟的也是她。
怎么她反倒成了壞人呢?
舍長是一個大大咧咧的“男人婆”陳彩云,安然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還在心底暗暗笑,終于遇到了一個比自己還土的女生,粗跟鞋配皮衣,安然在她之前從來沒有見過哪個女生會這樣打扮。陳彩云從剛來宿舍報到的土丫頭,逐漸變成了一個追求時尚的中性,一年有半個學期都帶著其余的五個丫頭參加各個社團無聊的活動。有一次,她不知從哪里搬來了一箱奇裝異服。
還精心的給每一個人搭配了一套反差的服裝和假發,那天她穿了,吊帶超短裙,戴了一頭金色的短發。
幾個女生,凹造型擺姿勢,嘟嘴眨眼睛剪刀手。
那副模樣,甚是搞笑,那天安然看著手機里的照片笑到肚子抽筋,就差躺在地上打滾。
笑到眼淚都出來了。
白川曾經說,要多笑,笑時候的安然很漂亮。這是白川對她的贊賞,沒有人對安然說過,白川是第一個。
現在笑的多開心,真的很開心。
你說的話,我全都記在心里了。
從一個稚氣未脫的小女孩到一個亭亭玉立的女生,這一階段改變太多,安然想讓白川也見證,像戀人之間那般,以前沒有勇氣,但是越發優秀的安然,已經有了勇氣站在白川面前大方的說:“你看我,是不是越來越好了。”
白川休學了一年又回到了學校,自上次的事件之后,變得不愛說話,憂郁比陽光更多。
生的好看,女生一開始總會跟在屁股后面,但他大多數是不理會的,時間長了,她們也都識相的走到一邊了。
頭發蓄了一年,修修剪剪總算長好了,頭上的傷疤已經痊愈,只是很多時候因為討厭而不照鏡子。
以前高中的時候會跟著陳默打球,想了想,自己可能是真的變了,看著操場上晃動的活躍人影,看的時間久了竟然覺得有些頭痛。
那時候醫生交代過,不能劇烈活動。
現在,不能活動比劇烈活動更難受。
女孩臉上帶著緋紅羞羞怯怯的將情書遞出,他只是無所謂地瞄了一眼,淡淡的開口:“拿回去吧。”
然后女孩會哭著跑開,皺著眉頭,頭更疼了。
才發現,除了安然以外的哭聲,都如蟬鳴一樣聒噪。
跟陳金玉的交談變少了,不想面對她所以總是選擇逃避,更多的時候是自己一個人外出散步,只有傍晚的時候心情才會好些。
過了半年,陳金玉讓他學習管理,心里百般不愿意,正欲拒絕,陳金玉神色嚴肅的提醒了一句:“你不強大,就會永遠被人踩在腳底下。”
被那些討厭的人踩在腳底下。
只有強大起來,才能保護自己,才能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
正是因為這樣,白川開始完成那些自己不想完成的事,即便是他在做這些繁瑣的事情的時候頭很疼。
希望有朝一日能真的和你百年好合,開枝散葉呀。
多么美的一個期望啊。
安然仍有寫日記的習慣,她天真地想,等自己老了,什么都不記得了再拿出來看,會不會感觸頗深。
她想錯了,等她真的老了,她翻開幼時寫的故事,有些名字有些事件,已經記不大清楚了。
唯獨第一次遇見白川的場景,她還歷歷在目。
她老了,那個少年伸手為她撐傘,那個溫暖愜意的樣子她這輩子都忘不了。
第三年,為高考做一切準備。舍長一再強調不能身先士卒,吃好喝好用最好的狀態迎接高考。安然做到了,但其他四個沒日沒夜的刷習題,看起來瘦了不少。安然則會捏捏肚子上不存在的“贅肉”,然后滿腹罪惡的說:自己應該是胖了。
不用十分努力就能達到自己的期望,當其他人還在熬夜刷題時安然早已進入夢鄉,當其他人晚自習還在教室補課時,安然早已回到宿舍洗漱。
后引發“公憤”,為五個姑娘補課才得以解脫。
在三二一的倒計時中,高考來了。
出了考場,信心滿滿,六個姑娘,四個歡喜兩個愁。
安然對自己的成績有把握,以這樣優秀的成績,上個名牌大學不是難事。
報志愿前夕,徐建國卻讓她學醫。直到安然參加工作好幾年了,她才知道,徐建國只是聽隔壁王嬸的閨女說醫生待遇如何如何好。
她本意不是這樣,還是答應了。
六個姑娘在離校那天抱作一團,哭的眼淚鼻涕橫流。
說著一定要再見面的話,然后分道揚鑣,走向了屬于自己的那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