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時白川忙的時候,她就自己一個人出門散步,白川倒也不會要求跟著了。
今天又刮了奇怪的風,去趟超市竟然要黏在一起。
白川推著車走在前頭,安然東挑西選。
看著白川的背影,心里又涌上了說不上的委屈。
以前的白川是個陽光活潑的男孩,時間過去這么久,一個人成長了,就會變成另一般模樣。
每個人都會成長,每個人都將退掉自己成長時剝落的軀殼,才會越變越好。
假若一個人不愿意成長,他的軀殼就不能褪去,那他軀殼之下的肉體會因為沒有得到空間而開始萎縮,最后會腐爛。
她又何嘗不是呢?以前那個沉默每日被陰沉情緒籠罩著的孩子,沒有想過自己最后也會變成人人都愛的人。
以前她總是認為是不是所有人都討厭她,討厭她討厭的快死了,所以她才會每天都過得不好。
人的眼光放大了,很多事情看得比以前開了,自然是好事。
黃月秋離家那年,哭了很久想了好久,都沒有想通,和黃月秋惡言相對,說話時總是沒好氣的,她認為那是對的。
可是傻瓜呀,你為什么跟自己過不去呢?黃月秋不會因為你的話而改變現狀,難受的只有自己,為什么跟這個世界過不去?
放過她也放過自己,真的是一件皆大歡喜的事情。
所以現在她過得很好,黃月秋也過得很好。
“白川,今晚吃魚吧。”
“我想吃你。”
連忙捂住白川的嘴,“哎呀,旁邊還有人啊。”臉紅羞答答小聲的說。
這種話,就算說很多次,還是會臉紅。
在轉眼看白川,臉不紅心不跳的樣子,那個語氣像極了經常耍流氓的小混混。
“傻瓜。”白川笑著說,“這么容易臉紅。”
不用看她就知道一定又尷尬的臉紅了。
以前兩小無猜,每天廝混在一起的時候一定想不到如今他們是這樣融洽幸福的。
會在一起談論家事,會談論一日三餐。
幼時的安然總是會羨慕別家的孩子,為什么他們家庭和睦,為什么他們天生就是受寵的公主?
隨著時間慢慢長大的安然,明白了,每個人的幸福都有一個標準線,為什么要把別人的標準線看做是自己幸福的標準線呢?
現在的她就很幸福,白川在身邊,父親雖不再年輕,卻有阿姨在家幫忙,她也能稍松口氣。
實習也將近尾聲,當安然還在糾結去哪個醫院好的時候,白川悠悠的在身后提起:我知道你不喜歡這個行業。
但是又什么辦法呢。
總要給自己找個出路,結婚生子,做個賢妻良母本就不是安然心中所愿。
安然這一生最怕的就是被束縛,可這二十一年來又有哪一刻不是被束縛著。
、
又約了心理科主任,其他方法行不通,只能從這一方面著手。
地中海加上白頭發,標配還有一副比啤酒瓶底還厚的眼鏡,滿手粗紋推了推眼鏡,看著眼前的一對人兒,“郎才女貌呀?最近怎么樣?”
“雖然沒有嚴重,但是,一直這樣下去可不行的。”安然拉著白川坐下,姚南主任喝了口茶,點頭。
之前做的相關檢查也沒有異常,腦電圖也是正常的。
繼而娓娓道來,“我這老頭子從醫這么多年,這種病也很少,如果是因為精神心理方面的話,這個易忘其實不可怕,比較可怕的時候它帶來的其他方面的病。”
安然聽的云里霧里,搖頭,“小丫頭不懂什么意思嗎?”
安然再搖頭。
“這個呢,奇奇怪怪的算不上疑難雜癥,但是我要是說了幾個例子,怕你聽了會害怕。?
“不妨直說。”白川冷冷開口,毫不在意醫生口中說出的嚴重性。
“有的人會失明,有的人味覺靈敏度下降,甚至還有性功能障礙之類的。”
性功能下降……
安然滿臉黑線的看向白川,他則是一臉這件事跟我沒啥關系的樣子。
不知道是該喜是該憂。
“那接下來應該怎么辦呢?”安然有些焦急。
“沒有對癥的藥,只能預防咯,心理治療不理想,也可以說是沒有多大作用,這個主要是看本人。”
“如果他想自己沒有問題,那就算真的失明了食之無味了陽痿了,那也是有辦法好的。如果他愿意一輩子這樣過去了,就算你情況再好,也熬不了多久,就會變成傻子的。”
這主任說的話實在是深奧,這不是完美的避開了重點嗎?
“忘就讓他忘了唄,只要后面的這些事沒有發生,都不影響生活的,你越在意,來的越早,還沒要小孩呢,就生不出來了,氣不氣?”
這老頭著實讓安然無語。
“小伙子,老爺子說的話能聽得明白嗎?放松,不要老是想著這件事,既來之則安之,抓的越緊可能就適得其反了。”
點頭。
他越是害怕把重要的人給忘了就來的越快,相反,如果忘掉這件事的話,可能真的會輕松很多。
白川跟在安然身后慢悠悠的,路過公園。
聞著剛開的桂花,濃的有些頭暈,甚至看不清是什么顏色的,紅色的?黃色的?還是?
“這桂花是紅色的,很罕見。”
安然側頭,望見的顏色,讓她心頭一涼,縱使這顏色不對,但也不是他口中說的紅色。
他的聲音從身后沉沉的傳來,聽不出任何感情。
“安然,你還年輕,要不要試著去做自己喜歡的事?”
安然頭也不回,“我想做的事情有很多,你說的是哪兒件事呢?”
“……對不起。”
笑,顯得琥珀色的眼睛更加溫柔。
白川,你在害怕什么?
“別說對不起,如果你說不知道的話,我會更好受一些。”
這一幕像極了電影里,男主身患絕癥,哭求自己深愛的人離開自己,并告知她一定要過得幸福,而女主卻不舍,等到未果,孤獨終老……
太狗血了,白川不是前者,安然也不是后者。
“你以為你身患奇疾就能擺脫我了嗎?我告訴你!我只是貪圖你的美色!”
三分認真七分玩笑的話,落入白川耳朵,竟然有些想笑,卻還是嘆了口氣。
“我這奇疾會導致陽痿,生不了孩子。”
“那我還是只貪圖你的美色。”誰讓你生的好看呢。
“只要每天能看到你的臉,你的眼睛,只要你還會呼吸,我貪,你的什么我都貪,你生不了孩子我也貪,怎么樣?這話夠不夠肉麻?”她抬頭挺胸,自信滿滿的說出情話。
白川再嘆氣。“這么多年了,你怎么還跟個傻孩子一樣呢?”
她卻無奈的皺眉,溫柔的眉眼沒有怒氣,無奈之中帶著笑意,“你自己說的我可以任性一些,怎么的現在說話又不作數了呢?”
白川卻從身后緊緊的抱住安然,將下巴深深的埋進安然的頸窩,貪婪的汲取屬于她的味道,這味道聞久了竟有些上癮。
“傻瓜,就這樣一直任性下去吧。”
白川啊白川,對于未知的未來,向來不自信還膽小如鼠的我都不害怕,我心中最好的你怎么卻害怕了呢?
而白川怕的不是易忘,而是怕現狀的自己給不了安然想要的人生。
、
她與鄭重通話,確認白川不在場,她帶著猶豫開口:“這段時間不要讓白川開車……”
她知道鄭重會問什么,“他的視力似乎出現了問題,你在他身邊,多注意些。”
對方沉默許久,“這我知道,白川應該不知道吧。”
她握著手機的力度變大,淡淡開口:“不知道,也不要讓他知道了。”
“好。”
醫生口中說的其他病先來了,她也不確定是不是間歇性記憶障礙造成的。
至少她知道的那一刻起是害怕的,她害怕白川會忘記自己,甚至忘了她。
他說他不想忘記自己,可這眼下這種情況,比起當事人,她這個陪著的人,也很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