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我的面色不是很好,本就沒什么血色,這么一折騰,人更憔悴了。
喬鈺見我這般模樣,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照例躺在院里的躺椅上,不過是身上蓋了厚厚毯子,秋冬了,要注意保暖。對著喬鈺開口,帶著命令的口氣:“你幫我上街買點紅糖和紅棗?!?p> 喬鈺是個好孩子,雖然我平日總是要求他做很多事,但是他基本上都會幫我做到。
可能是我沒有血色的臉把他嚇到了,這一次連問都沒問,就跑出門去辦了。
這幾天多虧喬鈺的照拂,我又活了過來。
在家里呆的時間長了,我就想像喬鈺那樣給自己找個散工,一來有收入,二來就是不至于那么閑。
“小喬,今天帶我去鎮上找份工作吧。”
正在看書的少年,抬起頭,眼神里帶了質疑:“找工作干嘛?”
“給自己找點事做?!蔽依蠈嵒卮穑駛€乖寶寶。
喬鈺又低下頭看書,“其實家里還有很多事可以做的?!?p> “比如?”
“小白在家需要人陪,院子的花草(實際上只是野花野草罷了)需要打理,我家雖然不大家里沒有值錢的東西,但是沒有上鎖,以防萬一,還是需要找個人幫忙照看一下的。”
喬鈺這話說白了就是想找個比小白更靠譜的看門兼管家了。
我不是很愿意,喬鈺繼續說:“你不要到鎮上去。”
我不理解:“為什么?”
他抬起頭看著我:“這里單身漢多了去了,你這妙齡女子,生的比碧水好看,我怕你被騙走了?!?p> “我這么鄙陋,你瞧不上我,那些男子怎么會瞧上我呢,所以放心好了,明天帶我到鎮上去吧?!彪m然碧水壯實一些,臉蛋還是可人的,他夸我比碧水更可人更好看,但我還是無奈。
他自己說完這些話,看書也變得不耐心了,一頁接一頁的翻著,上面的字還沒看清楚就翻走了。
“我怕你到鎮上看到關于自己家的事……”喬鈺說的小聲,可我還是聽見了。
原來他在擔心這個,怕我親生父母找上門來討要人,我就走了。
“你很怕一個人對不對?”我戳穿他的心思,一針見血。
他手中的動作停下,翻起的書頁立在空氣中,少年沒動,但我已經感受到他胸腔里涌動的悲傷以及一直壓抑著的的焦躁。
我靠近他,用了自己覺得還算溫柔的語氣告訴他:“你別怕,我說過,如果我走,會帶著你一起走得。”
見我又這么說了,他稍稍放心的松了口氣。
“如果,你沒有允諾我,那應該怎么辦?”
喬鈺當真的表情讓我有些驚訝。
我遲疑了,他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低著頭,翻著書,再沒有說話。
我們都不能說騙人的話,騙人的話當下聽著舒服,過后被背叛放棄才想起來只是荼毒罷了。
我到他面前蹲下,看了他書里的內容,只是無關緊要的故事。這孩子可憐,孤苦伶仃的長大,內心難免適應了孤獨,我出現了,然后他又適應了我的出現和存在,現在他擔心的是我回歸自己的家庭,再然后他又是一個人了。
他是把我當做姐姐了,待我這么好,我不忍心看他露出悲愴的眼神。
我安慰他:“如果有一天我要走,我會試著把你也帶走,只是怕那個時候到了,你會不會跟我走呢?”
他抬起頭,我從他黑色的眸子看到我自己。
他說:“如果我走不了,你會留下嗎?”
他的眼神純粹,干凈,沒有一絲雜質,純粹到我害怕,害怕他眸子里的認真,此刻他眸子里還有我。
我別過臉,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怯怯的說:“不知道。”聲音很小,很細,小到只有我自己聽得見,細到風一吹就散了。
喬鈺悠悠的說:“幸好你說了不知道,而不是不會?!?p> 他還說了:“謝謝你。”
我不懂他為什么要謝謝我,明明是他救了我,把我帶回家,又好生養著我,是我該說謝謝他的,多虧他,我沒有流落到去乞討的地步。
喬鈺的道謝讓我忸怩不安,我沒問他為什么要謝我,只是那天之后,喬鈺對我好像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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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著冬天就就要來了,這深秋一過,喬鈺看我瘦的和猴一樣,讓多吃一些,多養些膘,能抗凍。
我是胖了一些,只是近來腰圍漲了不少,隨即懊惱:“小喬,從今天起,飯給我少煮些。”
他在爐子前燒火,聞聲抬頭:“為什么?”
我坐到他面前,“你沒看到我都胖了,都怪你!”
喬鈺好笑的盯著我:“我是讓你多吃些的,可嘴又不長我身上,你吃胖了,怎么還怪我了?”
我假裝生氣的拍了拍他的頭。
“就是怪你?!?p> “好,那就怪我,那我少煮飯,你可不能多吃呀。”
難得喬鈺會答應我這些無厘頭的要求,沒想到他晚上真的少煮了飯,當下我是不夠吃的,只能咬咬牙把碗筷丟進盆里。
自己說要做的事那一定要做到。
這兩天下了雨,在這兒很少刮大風,這雨連下了兩天,起了風,雨也接著下大了。
臨睡回房,晚上吃的少,我很快又餓了,再加上這外頭的風刮著動靜太大,我更加睡不著了。
翻來覆去,還是決定起來尋點吃的,這事可不能讓喬鈺知道了,他若是知道了指不定怎么笑話我呢。
我悄咪咪的在廚房里翻著,尋來尋去尋不到能馬上吃的東西,廚房的里燈昏暗,吊燈被風吹著晃動著,晃得我有些頭暈。
還是煮碗面充充饑吧。
我剛打開爐子,就停電了,天公不作美,原來老天都看不下我這種行為了。
窗外的世界一片黑暗,看來這一片被這風刮的都停了電。
夜里看不清路的老毛病又犯了,我只能忍忍,過了今晚我就告訴喬鈺,這肥我減不了了。
我摸索著走出廚房,又摸到樓梯的扶手,小心翼翼的沿著階梯一級一級往上走。
喬鈺應該早早就睡下了,可我詫異,經過他的房間時,我聽到了微乎極微的咽唔聲,是喬鈺的聲音。
我敲了敲他的房門,沒有回應我,想來應該是做了噩夢。
準備抬腳會自己房間,咽唔聲再次傳來,是難過的,害怕的泣聲。
我有些擔心,顧不上男女有別,直接打開他的房門走了進去。
這屋里一片黑壓壓,我看不清路,但隱約記得喬鈺房里的布局,我摸索到他的床邊,可是卻沒瞧見他躺在床上。
于是我又轉身出門,點了蠟燭,端進了他的房里。
可是我轉了一圈都沒看到喬鈺的人影。
泣泣聲從衣柜里傳出來。
我輕輕的打開柜門,看見喬鈺蜷縮在這小小的空間里,身上蓋著一條毯子,眼角有淚,眉頭緊皺,他是睡著了,可見他應該做了個很可怕的噩夢。
我有些看不下他在這小小的柜子里睡覺,時間長了,身子都會受不了。
我在猶豫要不要叫醒他的時候,我和喬鈺的心有靈犀再次對上了,他睜開茫然的眼睛看著我。
我問他:“你平時都是睡在里面嗎?”
他起身,坐到床邊。
人還沒回過神來。
我再解釋:“我只是剛好聽到你聲音了,莫不是你病了,所以人難受,就自己進來了,你應該不會怪我吧?”
少年帶著濃重的鼻音,“我只是怕這種天氣?!?p> 我忽然想起,喬鈺的父母和弟弟小時候就死于天災中,或許當時的風刮的比這個還大,雨下的比現在要傾盆。
那一場雨把他所有的親人都帶走了,人世間就留下他一個人,孤零零的。
可見是這可怕的風雨讓他想起過世的父母,觸景生情,極端的,用這種方式來保護自己。
想起喬鈺蜷縮的樣子,似襁褓中的嬰兒,喘氣還帶著哭腔。我的眼睛有點酸澀,鼻尖酸痛的不行。
伸手把他擁入懷里。
“別怕?!?p> 少年的頭靠著我的胸口,寂靜中,我聽得見自己的心跳聲,比我更貼近自己的心臟的喬鈺也聽到了我的心跳聲。
收縮舒張,收縮舒張。
咚、咚、咚。
“你不要怕,我會陪著你的?!蔽逸p拍喬鈺的背,像安慰受驚的孩子那般,細心溫潤的拍著他的背。
他緩緩的把手環上我的腰,然后緊緊的箍住。
“小白,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