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滾的濃煙在李府彌漫著，樊母抱著她的兒子，躲在柴房的角落里，用唯一一張用水浸濕的手帕捂在了李鴻飛的鼻口上，自己卻被嗆得無法呼吸。
“娘，姐姐呢？”
李鴻飛半閉著眼睛，有氣無力。
“姐姐和姐夫在一起，他們也會平安的……”
“娘，我好像不行了，我的胸口痛，眼睛看不見東西……”
樊母眼淚一下涌了出來，卻強(qiáng)撐著不讓兒子聽到自己的哭腔。
“鴻飛啊，你可不能睡著了，明天你爹就回來了，我們一定要挺??！”
“娘……我以后再也不貪玩了，您原諒我，以后也念念我的好……”
說著，李鴻飛再也撐不住了，沉沉地睡去了，仍聽得見耳畔母親不停地呼喚自己的名字……
“鴻飛，鴻飛！”
這個夜晚太漫長了，活人說。
從開封的上空俯瞰，簡直是一片汪洋火海！沒有人能從中逃脫，就連這個國家的皇帝，也如蒼蠅般葬身于此。誰又能來拯救呢？
但就在這時，奇跡般，某一刻起，整個開封，大雪紛飛，連放火的侵略者也感到震驚，火情竟然得到了遏制，這給都城內(nèi)的活人們送來了一線生機(jī)。
“將軍，已經(jīng)寅時了，城南城東一片已經(jīng)寸草不生，您看？”
“這才到哪？皇宮里把那姓紀(jì)的老東西燒死才算完！”
看來他們并不知道紀(jì)燮猝死的事。
“就怕那白虎軍回防給咱包了餃子！”
“哈哈，不用怕，那李知塘遠(yuǎn)在汾州，量他有天大的本事，也無可奈何了。再燒一個時辰，給我拿杯酒來，我得好好欣賞這場盛宴?！?p> “是！黃泱上將。”
雪下得越來越大，白色，紅色和黑色形成了強(qiáng)烈的視覺反差，很快，天也亮了。這場屠殺，整整花了兩個時辰！
“皚皚雪兮，作我白衣。蕭蕭風(fēng)兮，和我為曲。亡靈安兮，天道報應(yīng)。歸兮歸兮，該是別離……”
“都頭，那兒有個彈唱的老頭兒！”
“墨跡什么，給他一刀痛快的！”
“是！”
一首安魂曲罷，彈唱的老者結(jié)束了自己的使命，這份對待生命的坦蕩之聲卻經(jīng)久不息。
李鴻飛醒了，躺在母親的懷里，母親還昏睡著，身旁還有一個他家的小傭人，李大成，只比他大一歲而已，可是看上去，卻是那個救了自己和母親的人。
“少爺，你可算醒了，來，再喝口水吧！”
“大成，我爹回來了嗎？”
“沒有，昨天送信的人騎著院子里那匹黑馬就沖出去了，那小子腿腳伶俐，大家都信他，可是今天卻聽說他和那匹黑馬的頭被懸在城門樓上……”說到這，他哇哇大哭起來。
李鴻飛兩眼失神，看見眼前的廢墟和一地的尸首，他感到絕望了。他是生在將軍家的天之驕子，父親是悍將之子，母親是望族之后，姐姐又是二皇子紀(jì)煬的未婚妻，多么顯赫，多么前途無量，如今呢，也不過是和普通人一樣待宰的羔羊罷了……
母親這時也醒過來，看著大哭的李大成和癱在地上的李鴻飛，已然意會了。
“砰！”院門被踹開，是敵人發(fā)現(xiàn)了這個院子。
“鴻飛……”李母只得艱難地發(fā)出聲音。
“母親，他們已經(jīng)來了，我們快逃吧！”
李母一把抓住他的手。
“鴻飛，你得記住你是誰的兒子！一個將軍的兒子，就算他手無寸鐵，也絕不能說出逃走二字！”
“娘?。俊?p> “我現(xiàn)在命令你，向你眼前的敵人進(jìn)攻，你死了，你爹會為我們報仇！”
一位偉大的母親，造就一個不凡的兒子！
已經(jīng)退無可退了。
此時進(jìn)來了兩個黑甲兵，分別手持長槍和利劍，進(jìn)到院子里先打探一番，卻沒有發(fā)覺李鴻飛三人的位置。
“娘，您在這休息，他們由我來對付！”
李鴻飛眼神陡轉(zhuǎn)，一抹凌厲迸發(fā)而出！
身輕如燕，一個躍步，李鴻飛猛然來到那兩人面前。
“來人啊，這還有活的！”
其中一個黑甲兵大聲喊道。
“什么嘛，不過一個黃毛小子，找死！”
另一個黑甲兵笑話道，并順勢抵上長槍，正對李鴻飛的胸口。
奇怪的是，李鴻飛躲也不躲，雙手下垂，光是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前面的敵人。仿佛嘲諷一般。
“哈呀！”
長槍突刺！
李鴻飛側(cè)身，一把抓住槍桿，借力一拉，那黑甲兵結(jié)果摔倒在地。
“小心，這小子是練過的！哎呦，疼死我了！”
另一個黑甲兵聽了，不敢大意了，雙手握住長劍，試探性地向前。
李鴻飛松了口氣，還好對面不是什么高手，也只有這兩個雜兵，不然自己真的要死在這兒了。不過他還是有些后悔，當(dāng)初如果不是貪玩，只要能學(xué)會那個人三分之一的本事，完全就可以憑一己之力，帶著大家逃出生天了。
“看你的步伐畏畏縮縮的，還怕我這個黃毛小子不成？”
哪里受過這種氣，黑甲兵喊叫著便沖上前。李鴻飛見他要砍下來的時候，突然出拳，直沖面門，只見那人的鼻血噴涌而出！接著一記回旋踢，將他踢出去三米遠(yuǎn)，昏厥過去。
之前的長槍兵一看情況不對，自己完全不是對手，站起來就要跑，沒想到突然卻被一根長槍貫穿了胸口。
將軍的兒子，可能天生就會戰(zhàn)斗吧！
再說皇宮這邊，紀(jì)燮猝死了，真是讓人匪夷所思，而且是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怎么，他是害怕了，被嚇?biāo)懒耍亢髮m卻傳來消息，皇上是縱欲過度而死……
國破人亡，這難道就是和平的結(jié)局嗎？
到了晌午，雪停了，黑甲兵烹羊宰豬，痛飲美酒，好不痛快。
喝到爛醉之時，一個士兵恍惚間聽到城西有喊殺聲，那是誰呢？李知塘不是遠(yuǎn)在天邊嗎？一定是幻覺！可定眼一瞧，天哪！
白虎頭紋在旌旗上，另一邊寫著“李”字，士兵威嚴(yán)整齊，喊聲震天，如排山倒海般徹底將敵軍碾碎！
“黃將軍，西城門被攻破了，證實(shí)是李知塘的白虎軍！”
“怎么可能?！秉S泱倒在椅子上，仔細(xì)盤算了一下，從汾州到開封就算全速前進(jìn)也尚需半月，他李知塘長了翅膀不成？除非他根本沒去汾州！再說，我此次奉命突襲曲都，人馬不過一萬，硬拼勝算太小，況且曲都已經(jīng)屠戮殆盡，已是大功一件，不如早點(diǎn)撤退。
于是，黃泱馬上下發(fā)了撤退的命令。
開封總算松了口氣。
然而李知塘真的回來了嗎？沒有一個人見過他，只見到了他的首席大將——樊野，而且人馬也不是三萬人，不過五千人，外帶一些樹枝枯草，這一切不過是陸慧明的疑兵之計罷了。
黃泱也沒那么好運(yùn)，出入虎穴，怎么能連塊肉都不掉呢？
真正的白虎軍正等著他呢！
只不過，遍地灰燼，滿目瘡痍的都城令人寒心不已，亂世之中，只有做強(qiáng)自己才能換取長久的和平，這個道理紀(jì)燮將永遠(yuǎn)不會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