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一言以蔽之,思無邪?!?p> ——
智真禪師知道了。老和尚驚得一跳,然后瞇起眼,繼續捻著佛珠默念佛號,半晌沒有說話。主持等他回答等得著急,就又問了一遍:怎么辦?!
這一次智真禪師才像從夢中醒來一樣風風火火站起來小跑出方丈室跑到偏殿,指住魯智深就罵:你這個壞東西怎么這么壞!丟盡了趙員外的臉!我得關你禁閉!就關在我的禪房里!
孩子們聽到這里,喜悅地說:“原來方丈也是自己人!”
“只要老大是咱們的人,一切就都好說了!”
“總算遇到貴人了!”
施公繼續講:方丈把魯智深帶回自己的禪房,關上門,吩咐魯智深坐下。魯智深這時酒醒得差不多了,聽話乖乖坐著,眼瞅著方丈從床底下取出一對新鞋來,遞到自己眼前,說:智深,這雙新鞋給你。
但是五臺山你恐怕是呆不成了。
魯智深急得大叫:師傅,你要教徒弟去哪里安身立命?
智真禪師早已思慮周全,脫口而出:我有個師兄在東京大相國寺做主持,我寫封書信你拿著,去了交給他,他定會照顧你周全。
唉!罷了!那我什么時候走?
不急。收拾好東西再走。
這個孩子說:“這方丈真小氣。根本算不得什么好人?!?p> 那個說:“就是。前番白拿他當好人了?!?p> 又一個孩子說:“方丈怎么了?方丈也得講規矩?!?p> 另一個附和著說:“就是。我哥哥說的才對?!?p> 施公幽幽地問:“假如你是那方丈,你心愛的徒兒壞了佛像,打傷了你其他的徒兒,你會怎么辦?”
孩子們大都不吭聲了,只有三四個小的還不依不饒地爭著:“我哥哥說的對!”“我哥哥說的才對!”“你們都錯了!”……
都看見了?施公安詳地問。大孩子們笑了,小孩子們不知就里,也跟著笑了起來。
這幾天魯智深便不再日日念佛,而是時不時去山下監督著鐵匠。三日之后,新禪杖新戒刀都打造完畢,魯智深就拜別師傅,又一一拜別眾和尚兄弟們,揣上智真方丈的書信大步下山去了。
說到這里,施公猛然發覺教室里多了一個人——呂世雄。一掐算,明天就是七日之限到期之日。不由暗暗感嘆一句:時間過得就是快?。∧f七天,就是一輩子,沒覺著怎么過,也就快過完了。呵呵,確實是快過完了??缮肋@樣的原本應該是老天爺管的事,什么時候就輪上呂世雄這種人說了算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懶得理他,繼續講魯智深的故事。
下得五臺山,魯智深便到了桃花村,桃花村靠著個桃花山,桃花村里有個桃花劉太公。魯智深本來是揣著錢去酒家吃喝的,誰知酒家竟然不做生意,將他打發了出來,又走一家,還是這樣。一連走了幾家,才有個伙計跟他說,要他去這桃花劉太公家里吃。
魯智深不明就里,敲開劉太公的門討要吃食,劉太公也是吃齋念佛的,待人很好,給他隨茶便飯吃了,隨即就打發他走。
他就納悶了:這家人真是奇怪!家里張燈結彩,一片喜事光景,人人臉上卻是個個晦氣顏色,倒好似家里死了人一樣。他抓住劉太公問:這是怎么了?
劉太公不教他問,就是一味教他走便是。
他偏不走,一定要問個清楚。
劉太公這才對他說:自己家中只有一個女兒,前些日子卻被那桃花山上的強人看上了,下了二十錠金子和一匹上好的紅錦做聘禮,又攜媒人來定了日子,就是今天,那強人就要來入贅了!
魯智深最不怕的就是強盜,當即就跟劉太公說:老人家不必憂慮,這事全全包在灑家身上。
劉太公不放心。
魯智深又說:灑家在五臺山智真長老處,學得說因緣,便是鐵石人,也勸得他轉。今晚可教你女兒別處藏了,俺就你女兒房內說因緣,勸他便回心轉意。
劉太公聽到這里欣喜若狂。劉太公原本就是一個長年吃齋念佛的信徒,今天遇到了好心出手的大和尚,自然就當成了老天派來的大救星。
激動之余他想要感謝這位大救星,又不知道拿什么感謝才好,于是說:好漢你多吃點兒,我再給你拿酒拿肉。
魯智深其實剛才真的還沒吃飽,他對劉太公說:肉不要了酒再來一些。劉太公連忙上酒又切了些牛肉拿了一大只燒鵝。魯智深這回換了大碗喝酒,劉太公小心的在旁邊陪著,又喝了不少,直喝到劉太公不放心的叮囑:好漢可不要喝醉了。
你們猜魯智深說了什么。他說:灑家喝一分酒就有一分功力,喝十分才有十分的功力。
劉太公聽他這樣說也就不再勸了,由著他喝。酒喝飽了魯智深對劉太公說:太公你把女兒送走了嗎?劉太公說:已經把女兒送到鄰舍的莊里去了。魯智深就提著他的禪杖帶上他的戒刀藏進了劉太公女兒的房間。
大概到了初更時分,大家聽見山的那一邊鑼鼓響起。待劉太公他們出莊門看時,遠遠的四五十個火把照耀的如同白晝。一撮人馬飛奔到莊上來。劉太公看見趕緊叫人把莊門打開前來迎接。只見前遮后擁,明晃晃的都是器械旗槍,上面用紅色和綠色的布條纏裹的甚是花哨。小嘍羅頭巾邊亂插著野花。前面擺著四五對紅紗燈籠,照著馬上那個大王。
再去看那個大王:大紅布包頭,鬢邊插著一支土氣哄哄的假花,身上穿著金光閃閃的金線繡老虎的袍子,腰里系著銀光燦燦的銀線繡狼頭的腰帶,腳上著的是一對特別膽壯的牛皮大靴子,胯下騎著的是一匹高頭卷毛大白馬。
“哈哈哈!”孩子們都笑了,就連坐在旁邊的呂世雄鼻子里也忍不住噴了一口氣。
劉老漢和那大王倆人一番客套之后由劉老漢領著去吃酒。那大王放不下新媳婦,非讓劉太公先引他去見見新媳婦。劉太公就聽話的把他引到魯智深房門前。
那大王推開房門,見里面黑洞洞的,大王說道:“你看我那丈人,是個過日子的人,房里也不點碗燈,由我那夫人黑地里黑坐著。明日叫小嘍羅山寨里扛一桶好油來與他點?!濒斨巧钭趲ぷ永锫牭们迩宄?,忍住笑,不做一聲。
那大王摸進房中,叫道:“娘
子,你如何不出來接我?你休要怕羞,我明日要你做壓寨夫人。”一頭叫娘子,一頭摸來摸去。
一摸摸著銷金帳子,便揭起來,探一只手入去摸時,摸著魯智深肥大的肚皮。魯智深就勢抓住他的紅頭巾,一把按在床邊地下,舉起另一只手來就是一拳。
那大王被打昏了頭,問:娘子你干嘛打老公?
魯智深大喝一聲,說:叫你認得老婆!
說完騎在那大王身上左右拳開弓一口氣打了幾十拳,打得那大王哭爹喊娘地喊救命。隨他來的四五十個小嘍羅聽見了,一起涌進來救他們的大王。魯智深見小嘍啰進來,撇下大王,抓起禪杖去追打這些小嘍羅。那大王趁機爬出房門,奔到門前,摸著馬,樹上折下一枝柳條,一跳跳在馬背上,用柳條用力抽打馬。馬兒卻只原地抬了幾下蹄子。那大王又怕又苦惱,說:“苦也!這馬也來欺負我?!痹倏磿r,原來是太心慌了,連馬韁繩也沒有解開。連忙扯斷了,騎著馬飛奔走了。
笑聲已經蓋過了施公的聲音。施公不得不停下來,但他自己卻不笑。想來劉太公此時也沒有笑。劉太公一把扯住魯智深,說道:“和尚,你苦了老漢一家兒了!”
“我當初只指望你說因緣,勸他回心轉意,誰想你便下拳打他這一頓,定是去報山寨里大隊強人來殺我家?!?p> 智深道:“甚么閑話!俺死也不走?!?p> 劉太公這才安心了一些,又吩咐手下人沽酒切肉招待魯智深吃。
這個時候那桃花山上的二頭領也已經跑回桃花山,向大頭領哭訴了一切,讓大頭領殺下山去給他報仇。
大頭領上了馬,綽槍在手,盡數引了小嘍羅,一齊吶喊下山去了。
這邊再說魯智深正吃著酒,手下人報道:“山上大頭領盡數都來了?!?p> 魯智深跨了戒刀,大踏步提了禪杖,出到打麥場上。
只見大頭領在火把叢中,騎馬搶到莊前,馬上挺著長槍,高聲喝道:“那禿驢在那里?早早出來決個勝負。”
魯智深大怒,罵道:“今天就叫你認識認識灑家!”
那大頭領聽了這句話認出他是提轄魯達,連忙滾鞍下馬,撲倒身就拜。原來這個大頭領不是別人,端的正是史進的師傅李忠。
“哇!”孩子們大聲感嘆著。
一看強盜與和尚認作一伙,劉太公更加害怕了,悄悄往人群里退了進去。魯達卻不教他逃走,與劉太公一齊上得桃花山去,一定要山上的二頭領親自退了這婚事。
那二大王也倒痛快,收了劉太公退回的金子和紅錦,就算把一樁事了結了。送劉太公下山時,還特意找劉太公說了一句:我與你家做個女婿,也不虧負了你。其實你的女兒匹配我也好。劉太公聽他還這樣說,嚇得直用眼靠對魯智深。
魯智深大笑說:我周通兄弟是條說一不二的漢子,既然與你說定了,又怎么會反悔!幾句逗笑話,不妨事。
劉太公這才歡歡喜喜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