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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書人的水滸

十六、阿吉拜師

寫書人的水滸 薩哈達 419 2019-06-27 09:24:34

  孔子曰:“益者三友,損者三友。友直,友諒,友多聞,益矣。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損矣。”

  ——

  呂世雄一去不返,白駒場的一方天地重新歸于太平。施以謙的啞病也就自然而然好了。好像呂世雄這個人就從來沒有出現過。施公常常坐在學堂門前的椅子上曬太陽,像一個再尋常不過的鄉下老頭一樣。日子一天天過,孔子的書念的一天比一天多,自己的那個故事倒再也沒有提筆寫過。

  一本見不得光的書,一拿出來就禍延九族,殃及鄰里的書,也根本算不得什么“立言”之作,毀了就毀了,就像這條老命,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可留戀的。

  孩子們經常嚷著聽故事,他就撿那些逗趣的膚淺的,繪聲繪色講上一講,權當調劑學習氣氛。大部分孩子還是最喜歡魯智深,除了阿志。阿志那孩子一直卡在老和尚們無望自殺的坎兒上過不來,大概在孩子那又小又完美的世界里,容不下英雄的偶爾失手吧!這是阿志的與眾不同處,不說對錯好壞。

  他心里的波濤洶涌,卻無人能聽,這也是平凡中最最讓人無奈的事。其實我們每一個人不都是這樣么?人生而孤獨,是因為我們有了一個特別的腦。這個腦前能記憶幾千年,后能推演幾千年,能創造出各種機器讓我們上天入地,也能讓我們在平凡的生活之上感受到愛、恨、無奈等等各種情緒。甚至也會有一些人被情緒所控制,變得混亂。不刻意提起,并不代表忘記。那些書稿牢牢印在他腦海中,不能被書寫,無人可訴說,已經不可挽回地要隨著施公的老去而消失。他不禁悵惘。人有自己的時、命、運,書又何嘗不是呢?

  這一天,阿吉來請假,說要去不遠的平湖鎮探望大伯。平湖是個大鎮,村里孩子難得出一次門,阿吉媽特意趕著做了幾對鞋讓阿吉賣了當零花錢。

  阿吉問施公有沒有什么要捎回來的,施公當然回答沒有,又叮囑了一番出門要小心之類的。

  天擦黑阿吉才趕到平湖鎮。平湖鎮有四個城門,他伯伯已經在南城門口等著了。先領阿吉進小館子吃了碗云吞面,自己也狼吞虎咽地吃下一碗。問過家里人,便問阿吉書念的怎么樣,秋試有沒有把握。

  阿吉憨憨咧嘴一笑說:“大伯,我媽說我念書太笨,肯定考不上鄉試,還跟我打了一吊錢的賭,說她輸了就給一吊錢給我。我覺得我能行,我比一起考試的同學們年紀都大,比他們讀書時間久,就是光說讀的遍數也比他們多。一定能考上!”

  他大伯聽完這路說,不由得樂了:這孩子念書完全沒有念通哇,以為多念幾遍背下來就能考上當官,也未免太幼稚了。他說:“要是考上,你就也能回去教學生了,像你師傅那樣。對了,施老爺子身體還硬朗吧?”

  “好著呢!我不能接我師傅的班,阿志比我強,讓他接。”

  “你倒仁義。”他大伯嗔怪地“哼”了一聲,說:“教書是個好營生,風吹不著,雨淋不著,又不用下海,浪里來浪里去的危險。你今年已經十三了,要是科考不利,就該給家里干點活了!”

  “我都知道。”阿吉依舊憨憨笑著說:“大伯,要是平湖鎮上有什么營生,您可結記著我點。平湖地方大,肯定比白駒場好掙錢。”

  “你媽叫你來時也是這么說的。”他大伯喝了一口水,看著阿吉,緩緩說道:“你大伯我也沒什么本事,拉扯不了你啊!唉。”

  當夜里兩個人在天橋底下睡了,第二天天還不亮就人吵醒過來。阿吉在白駒場的家起碼還有個家,沒想到大伯雖然在平湖有幾年了,卻連一片瓦都沒掙下。他大伯起來從河里掬了把水洗了把臉就獨自進貨去了,留下阿吉一個在天橋下躺著。

  躺了會兒躺不住,阿吉也學著大伯的樣子掬了一把水抹了抹臉,走上天橋去看熱鬧。

  新鮮的蔬菜,白靈靈的大蘿卜、綠油油的空心菜、紅亮亮的小辣椒……阿吉覺得肚子有點餓了。從口袋里翻出二文銅錢買了十幾個煎得金黃的水煎包,分出一半來留著給大伯吃,自己蹲在路邊上吃了一半。

  大伯不知從哪里進得些蒜,袋子里裝著。把蒜倒出來,袋子鋪平在地上,就是一個攤位。也不吆喝,就一個勁坐在那里等人來買。

  阿吉掏出水煎包,說:“大伯給你。我怕涼了,一直揣在懷里來。”又掏出家里帶來的布鞋,與大伯的蒜放在一處。

  日上三竿時分,大部分賣菜的小商販都已經撤攤回家了,他大伯無家可回,爺兩個依舊坐在天橋上賣蒜的賣蒜賣鞋的賣鞋。

  中午沒吃飯——因為蒜沒賣完。

  過了晌午,阿吉肚子餓,他大伯只說再等等,阿吉這才曉得:原來大伯不止沒有房子住,連飽飯其實也吃不上。

  天橋上再過來一些婦人時,他就學著別的買賣人的樣子大聲招呼她們來看自己賣的鞋。價格也便宜。不多時就賣出去一對,賣得三文錢。阿吉二話不說,把鞋和蒜收進袋子,拉起大伯去吃飯。

  他大伯不好意思得很,一疊聲地叫著:“這娃干什么去?我不餓,我不餓呀!”

  等他們回來再擺攤時他們剛才的地盤兒已經被一個說書的占了。他大伯習以為常挨著說書的鋪展開來,依舊是死氣不出的等人來買。

  阿吉愛聽故事。也沒見過原來還有人拿講故事來賣錢的,瞅著稀罕,雖然坐在那兒賣鞋,耳朵早就長長的伸過說書的那邊去了。

  這說書的,公鴨嗓,一張嘴聲音一出來就顯得那么逗人。講的是楊家將的故事。講一會兒子就拿他那個破盆繞場一圈要點賞錢,每次要三四個,三四圈下來也就有十多個了。阿吉看得眼熱,跳起來跟大伯說:“大伯,這個錢掙得容易。”

  他大伯瞟了一眼人家那個放錢的破盆,說:“來的容易去得快,咱不愛他那個錢。”

  阿吉不情愿地又挨住大伯坐下。

  說書人說了三四段就不再說了,收拾東西并那只裝了十幾文錢的破盆,走了。

  就是,天確實不早了。他大伯打包起自己的蒜,找家就近的館子把蒜換了些錢,裝進口袋,又摸出兩文來,拍了拍阿吉的肩膀,説:“走,吃飯去!”

  阿吉揣好鞋,蔫蔫地跟在后面。

  “大伯,我也會講故事。”吃飯的時候阿吉突然冒出這么一句。

  他大伯不置可否地看了孩子一眼,說:“阿吉,做人要實在。能吃幾碗飯自己心里要有數。”

  “大伯,我有數。”

  他大伯見這孩子這么不知天高地厚,嘆了口氣,不再說話了。

  第二天當阿吉也照模學樣地擺開攤帳,捏腔拿調地學著說書的說書時,他大伯倒偷偷地收拾了蒜,躲到天橋另一邊去賣了。又放不下心,時不時往這邊瞄一眼。

  有新書聽,阿吉的身邊也圍上來幾個人,那個說書的也撇了自己的攤帳圍過來聽。

  阿吉講了一段魯智深的故事,講得慌張,沒講出什么味道,也不懂得在要緊處停下來討錢,聽書的人便不給錢,白聽完就散了。倒是那個說書的從自己口袋里掏出五文銅錢投在阿吉的盆里。

  他大伯老遠聽見盆里錢響,趕忙小跑過來看。

  見那說書的問:“娃,你這本子哪里來的?好新鮮有趣,我從來也沒有聽過。”

  “本子?”阿吉見他肯給錢,對他印象好上加好了幾分,說:“什么叫本子?”

  “就是你說的這段書。”

  “是我師傅教的。”

  “貴師傅是哪位?”

  “白駒場的施老先生。”

  “哦。沒聽說過。”

  “我師傅的故事可多啦!這才是其中一個。”

  “哦?”說書的一聽這話,眼睛里似要放出光來:“娃,我想去找你師傅。”

  “我師傅就在白駒場教書。不過他肯不肯給你講我就不敢說了。”

  “沒事。明早我就和你一同回去。”

  “我鞋還沒賣完,還不能走。”

  “呃……幾對?”

  “五對。”

  “你要多少錢?”

  “一對四文錢。”

  “我全買了。咱們明天一早天一亮就走。”

  阿吉看著站在說書的背后的大伯,用眼睛征求他的同意。

  說書的扭頭一看是賣蒜的,笑了,說:“這是你侄子?是個好孩子!別讓他跟你賣蒜了,讓他跟我說書吧。你那一天也賣不了多少,你自己多少年也沒攢下個老婆本兒,還能讓娃和你一樣窮得打光棍?”

  這番話顯然觸到了他大伯的疼處,他嘴哆嗦了幾下,想說沒說出話來,點了幾點頭算應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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