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里,宋欽宗趙桓一把推倒了一個一人高的花瓶,怒不可遏。
“廢物!一群廢物!都是廢物!”
皇后戰戰兢兢:“陛下……”
趙桓胸口不斷起伏,臉色陰沉:“皇后,你知道嗎,朕養了一群廢物!是他們讓朕策反耶律余睹,結果怎么樣?惹怒了完顏宗望,金兵又打過來了,又打來了啊!現在他們又怨朕操之過急!唐恪,張邦昌,童貫!他們一個個,吃著朕的俸祿,卻從未給朕分憂解難,他們打得什么主意當朕不清楚?廢物,都是廢物!”
皇后小心翼翼走到趙桓身邊:“陛下莫急,金兵不是第一次南下了,總有應對之法。”
趙桓斥道:“還能如何,割地賠款,這些金人都是窮山惡水里面出來的,沒見過錢!剛才唐恪還提出將太原、中山、河間三鎮割讓。”
皇后大驚:“陛下允了?”
皇帝搖搖頭:“每年出歲幣也就算了,但是如果將三鎮割讓,朕就是宋朝的罪人……只是如果金兵一路打下來……哎,割地也是不得已的辦法——朕,愧對列祖列宗啊!”
金兵再次南下的消息傳來,整個汴梁城瞬時陷入了恐懼之中。
距離上一次兵臨城下還不到七個月,汴梁城內的百姓還未從驚恐中解脫,戰爭的陰影又一次籠罩過來。
金兵的戰力之強大,無人能敵,每每前一日剛剛傳來進犯的消息,第二天就已經戰敗。
而且他們殘忍嗜殺,許多被進攻的城市都遭到了屠城,男的一刀砍死,女的都被拉進軍營供士兵享樂。
街頭巷尾,幾乎所有人都在討論這件事。
茶館里,一群年輕人指點江山,言辭激烈。
“金狗南下,據說朝廷準備了大量銀錢,準備賠款。”
“光賠款哪夠,我聽說金人提出的條件是割讓三鎮,否則便要殺入京城。”
“來便來,我王守仁愿參軍守城,與金狗一戰!”
“男兒生當帶吳鉤,我劉方正也愿參戰!”
“我也愿意!”
……
張玨坐在他們隔壁,聽他們的言語,不由搖頭。
這些年輕的讀書人,除了喊喊口號,也做不出什么實際有用處的事。
不過也不能全怪他們,宋朝積弱已久,非是一朝一夕能夠改變。
阻止靖康,還是得靠自己。
他正想著,坐在他旁邊的人道:“師傅,我們怎么辦?”
正是前幾天被他收做徒弟的郭京。
郭京此人,腦子活絡,執行力強,張玨覺得收他為徒絕對是一個正確的選擇。
這幾天的衣食住行全部都由他一人安排,從未出過紕漏。
不過張玨并未完全信任他,畢竟郭京的人品還需要進一步檢驗。
張玨問道:“讓你加入禁軍的事,辦得怎么樣了?”
郭京拍了拍胸脯:“師傅放心,我已經將銀錢遞上去,過不得三五天,我就是一名禁軍統領了——師傅,我有點不明白,金軍南下,這個時候加入禁軍不好吧,萬一要打仗……您可得不能讓徒兒去送死啊。”
張玨瞥了他一眼:“放心,我收你為徒,當然不是想害你,讓你入禁軍,包管你升官發財。”
郭京大喜:“真的嗎?”
張玨懶得理他。
郭京嘿嘿笑道:“師傅,如果我真有飛黃騰達的一天,絕對不會虧待您老人家的。”
張玨畢竟是現代人,無論見識智商都不是古代人可比,故而雖然年齡不大,但表現出來的氣質和一般人大不相同,郭京看在眼里,對他的仙人身份毫不懷疑,這聲師傅喊得也是越來越順。
兩人正說話,隔壁的動靜卻越來越大,似乎是有人和那一桌年輕人吵了起來。
原來是那些年輕人正在吐槽皇族趙氏昏庸無能,致使金人二次南下,中原百姓生靈涂炭。
一個年輕人張口反駁,奈何勢單力薄,被一眾讀書人諷刺為趙家走狗。
那年輕人似也是富家子弟,身旁兩個侍衛見狀就要拔刀上前,他攔住自家侍衛,卻被那些年輕人卻嘲笑得更兇了。
張玨看不過去,給郭京使了個眼色,郭京心領神會,轉身走向隔壁桌,一臉兇神惡煞。
“干什么!干什么!造反啊!”
“你們這些小年輕,一個個就耍嘴皮子厲害,有能耐脫了衣服比比?”
“金狗南下,你們在這叫囂著有什么用,能殺敵啊?”
“還參軍打仗,就憑你們?幾個月前金兵打到汴梁城下的時候你們干什么去了?一個個都躲在家里哭鼻子呢吧!”
“丟不丟人,害不害臊!”
郭京一頓狂轟濫炸,說得這群讀書人啞口無言。
末了,郭京還朝著他們啐了一口:“后天老子就是禁軍統領了,到時候我等你們來報到,誰不來誰生兒子沒有屁眼兒!”
罵爽了,郭京這才走到那個衣著華貴的年輕人面前:“公子,我家師傅請您一起坐坐。”
年輕人被剛才郭京的一番大罵驚呆了,他從小錦衣玉食,受得是最正統的儒家教育,辯論講究你來我往,通過道理說服別人,像郭京這樣連珠單一般的問話,他從未聽過,不過看樣子效果相當不錯,剛才還依依不饒的一干年輕人被說得啞口無言,一個個悻悻離開了。
年輕人看了一眼悠哉悠哉喝茶的張玨,猶豫片刻,向他走去。
他的侍衛小聲勸阻道:“殿下……”
年輕人微微搖頭,示意無妨。
他來到張玨身邊,作揖道:“小生肖楷,多謝您的家人仗義執言。”
張玨拉開凳子,請那明顯家室不凡的年輕人坐下,笑道:“倒不是我愛多管閑事,委實覺得他們把金人南下的鍋都丟給皇室,有點看不過去。”
叫肖楷的年輕人眼睛一亮:“愿聞其詳。”
張玨笑了笑:“倒也不是什么高見,就是鍵盤俠當習慣了,什么事都想杠兩句——金人兩次南下,因為我大宋羸弱,但宋朝積弱已久,都是因為趙氏皇族本身?我看不盡然,所謂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一個國家弱小,大到皇親國戚,小到販夫走卒,每個人都有責任。”
“除了少數極端情況以外,哪一任帝王不希望自己治下國泰民安,風調雨順?他們之中,不少人都頒布過不錯的法令,甚至變法,但為什么成效甚微?因為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即便一國之君,也不可能以一己之力對抗所有人。”
“一旦利益相關,那些平時義憤填膺的人便不是指點江山、壯志未酬的模樣了,他們會置若罔聞,會視而不見,甚至抗旨不遵。”
“就拿金人入侵這件事來說,作為皇帝,第一想法當然是抵抗外敵,但他說的算嗎?”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底下的官和兵,有的貪財,有的惜命,心不齊,這仗怎么打?”
張玨話音剛落,實為宋徽宗第三子、真名為趙楷的年輕人,直接站起身來,向他一揖到底:“先生高見!受學生一拜。”
趙楷從小聰慧過人,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重和元年,年僅十七歲的趙楷隱匿姓名參加科舉,一舉拔得頭籌,成為有史以來身份最高的狀元。
他最喜歡微服,看民間疾苦,聽百姓心聲。
可惜宋朝接連被遼國和金國入侵,百姓怨聲載道,一般聽到的都不是什么好話。
如今張玨為趙氏皇族仗義執言,他也興奮不已。
見那趙楷激動模樣,張玨微微一笑,心說老哥你高興得太早,太小看杠精這種生物了。
他接著道:“不過有一說一,趙氏皇族領導不利,致使貪官當道,政令不順,朝廷在百姓的心中的公信力跌入低谷,這口大鍋……他們不背也得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