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攔住他。”
樓沖雨脫口而出，下一秒卻停了打算阻止的手。
道不同不相為謀。
即便今日他沒死，只要樓沖雨不死，那他必定是要死的。
一心赴死之人，是誰也救不了的。
黑色的血緩緩從常長和的嘴角流出來，他的一雙眼睛瞪的像銅鈴，瞧得人心惶。
樓沖雨瞧著大概時候到了，便開口問道：“你打算去何處？”
死尸開口道：“去沙漠邊緣的墨城。那里有個驛館。”
“你此行為何？”
“找到驛館負責接頭的線人，告訴他們樓沖雨將赴大會，可早做打算。”
“你怎么打算？”
“活捉樓沖雨，趁他教中散亂，一鍋端了它。”
“好得很，好得很！”
樓沖雨眼睛微瞇，一雙眸子透出令人心悸的寒意。
他側頭看向鬼卿：“你瞧，正義人士。”
鬼卿聳聳肩，俏鼻微皺。
“待我搗了他們那破驛館。”
樓沖雨唇角微勾，未置可否。
想了想又朝著死尸道：“你是誰的人？”
“我為大訖王朝效力，只聽命于女皇陛下。”
“朝廷的人？”樓沖雨有些意外。“所以驛館里的人也是朝廷的人？”
“不是。我為天機教傳遞消息。”
這倒是有些意思。朝廷中人不在明面上發作，只混在所謂的正道門派中，讓兩者相爭。
那遠在皇城的女皇陛下，真不可謂不聰明。
樓沖雨輕輕捻了捻手指，又道：“教中除你以外，可有旁人與你接應？”
“沒有。”
鬼卿道：“常師傅與大家關系都很好，同卻令子長老尤其走得近，想來私下相交時漏了消息。”
樓沖雨輕“唔”了一聲，面上沒什么特別的神色。
只片刻，又朝鬼卿道：“你給教中傳遞消息，就說內奸已除，讓他們大可放手做事。另外，特意囑咐他們務必把哨探安排到無歡鎮口，把住進出關卡。”
“是，教主大人。”
近黃昏時分。
毗鄰沙漠的邊陲小鎮人影攢動，摩肩接踵。
許是因為此地常年風沙肆虐，人們皆長紗裹頭覆面，只露出一雙眼睛來分辨。
沒有人注意到，從沙漠里何時出來了三個人。
他們和大家一樣，長紗裹頭，只露出一雙眼睛。
三人一身風沙，甫一進鎮，便落腳到了一家驛館。
這驛館坐北朝南，生意極好。
三人尋了一處角落坐下，要了些酒菜。
大堂內人聲雜亂，初時大家都相安無事，各自吃菜喝酒說著話，不曉得是誰突然吼了一句“媽的，什么味道？”
大家都開始竊竊私語。
古怪的腐爛的惡臭味，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似有若無縈繞在大堂里。即便飯菜味道濃厚，也是壓不住的。
猜忌的聲音越來越大，眾人伸著腦袋四處張望，想要找出是從什么地方傳出來的。
老板這時候出來一面點頭哈腰地作揖，一面命小廝開了窗戶通風。
食客們卻不依，嚷嚷著要老板給個解釋。
誰也不知道，是不是食物不干凈。
老板腦門子上急出了薄薄的細汗。這時候，沒有人注意到角落里的三人起身，順著小廝的指引往樓上客房而去。
客房門一關閉，其中一個身量嬌小的女孩子率先取下了面紗，這女孩子也不是旁人，正是鬼卿。
她用手當作小扇子不斷地給自己的緋紅的小臉上扇著風。
“今天也太熱了。太熱了。”
身邊的少女一迭聲的抱怨里，另一個男子也解開了面紗，果然是樓沖雨。
他徑直走到小桌旁，拎起水壺，取了兩只杯子，倒了水。
順手拿起一只遞給仍舊抱怨著天氣的鬼卿。
“還是應當把這個麻煩事給解決掉。”一面靠桌坐下慢慢飲著一杯水的樓沖雨，一面目光落向他們三人中唯一剩下的一個筆直站著不動也不說話的人。
沙漠里長時間的趕路，除了讓活人受不了意外，死尸也是受不了的。
鬼卿將手中喝剩下的水杯往桌上一擱，便動手將旁邊這人的面紗給取了下來。
隨著面紗的落下，一滴莫名的液體也啪嗒一聲掉到了地板上。
液體在地板上暈出褐色的圈，房間里面味道變得難聞起來。
“可惡。我就說太熱了吧，他都要化了。“
鬼卿一面抱怨著，一面從自己懷里取出一支碧青色的瓷瓶，打瓷瓶里倒出一粒圓溜溜冰沁沁的丸子。
“沒剩幾顆了，早知道就多帶一點了。“
樓沖雨道“無礙。“
便命常長和將藥丸送進了口里。
不過片刻，原本從腐爛的身體里不斷散發出來的惡臭味消失了。
打眼望去，眼前的中年男人似乎與其他眾人并沒有什么不同的了。
樓沖雨俯下身子，將地板上的惡臭用手巾仔細擦去，順手扔進了垃圾桶里。
“教主大人，我們什么時候動手啊？“
鬼卿將小腦袋湊到樓沖雨眼前問道。
樓沖雨將小腦袋輕輕用手推開了一些，繼續回到座位上，慢慢喝水。
“不急，不急。“
樓沖雨雖然嘴上說著不急，心里卻不盡然。
冬天還好，如今天氣正熱，誰也受不了身邊有這么一個東西。他思忖著，等事情結束了，他應當要研究一下，怎么能在旅途中保證尸體不受損害。
這樣一來，積攢個尸兵部隊什么的出來，還用得著受那朝廷的鉗制？
常長和這具尸體用來做尸兵其實是極好的，年紀不大，平素內力深厚，身長又足夠，倘若在不樂山上，樓沖雨肯定是要用它來駐守關卡的。
可惜如今卻沒什么用了。
不如就還給他們吧。
這么一思量，樓沖雨便朝著常長和吩咐道
“你自己去找接頭的人吧。“
話音落地，常長和原本一動不動的身體開始有了變化。
“那我們呢？“鬼卿問道。
“看熱鬧。“
此時，常長和已經拉開門，往門外走去了。
長長的走廊上，偶爾有旅客來往。
常長和并沒有什么異樣，他徑直穿過長廊，一直走到了樓沖雨他們住的房間對面。
他在一扇門前停了下來。
“叩叩叩。”
三聲叩門聲后，門從里面被拉開了。
開門的人警惕地朝四周望了望，側身讓常長和走了進去。
“走吧，去瞧瞧。”
樓沖雨對鬼卿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