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正在為自己倒茶的林明羽雖面不改色，可心里卻通過他們的談話將所聞之事梳理明白了。

　　大抵是許敬舟被殺，皇上派了特使前來查探，而后在荊州選一位太守。林明羽微微斂眉，派特使前來查案不假，可他這位皇帝親封特使卻從未收到過任何關于授太守之職的消息。

　　“難道是在他那……”林明羽心生疑惑，不免低喃了幾句，而后陷入了沉思。

　　“公子。”莫殤喚道。他見自家主子面前的杯子已經溢出水來卻還未反應，心中不免急了。見他不答，便要伸手去拿那杯子。

　　只是他的動作似乎比旁邊的男子慢了些。

　　林明羽頓時覺的手背有些溫熱，低頭一看，一只修長的大手握住自己的，而后又將自己手拿開，直到手中的茶壺落在桌子上，他這才將手拿開。

　　他側頭看那男子，只見那男子打趣道：“你家侍衛連叫了你好幾聲，我若再不出手，怕是我都沒有茶喝了。”

　　那男子的一番話，讓林明羽頓時覺得有些羞愧，再加上他剛剛握住自己的手，耳根子不免有些發紅。他低聲道：“抱歉，給公子添了麻煩。”

　　“無妨。”他不以為然，過了一會兒說道：“聽口音，公子是京城來的吧。”他主動打開了話匣子。

　　林明羽并不意外：“是。”他又目光輕側，仔細打量了他一番，目光最終停懸在他腰間的玉佩上。心中一動，喚了口氣又道：“公子也是京城中人。”

　　男子點點頭，烏黑發亮的雙眸對上林明羽一雙好似不諳世事的明晶，“我叫白澈，多有指教。”

　　林明羽心里一喜，只說：“林明羽。”

　　此刻白澈對面的男子雙手一拍，歡笑道：“這么巧，只是吃飯的功夫便遇見了。”

　　林明羽看了看那個還有幾分英俊的男子：“你是秦時？”

　　秦時面露驚訝之色，驚喜道：“公子認得我？小小侍衛，不想公子居然還記得。”真是有點受寵若驚啊。激動之下，便問莫殤：“若我沒記錯的話，你便是瑯嬛吧，真是，十多年未見……”

　　“秦公子，你記錯了。”莫殤出言打斷了秦時的話。

　　“啊！這……”莫殤開口，著實讓秦時尷尬不少，還真認錯了。

　　林明羽見秦時出了丑，一面笑一面解釋：“他確實不是你口中所說之人。他叫莫殤，是我的貼身侍衛。”林明羽知道莫殤素來性子有些冷淡，不愿與人交談，便一并將他的身份告訴了秦時。

　　秦時撓了撓頭，低頭道：“不好意思，我一時情急認錯了人，你不要見怪啊。”

　　只見莫殤搖了搖頭，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沒關系。”

　　一番頗有趣味的寒暄之后。秦時與莫殤不再說話，只聽著白澈和林明羽的對話。

　　秦時這人素來熱心腸，雖說方才他犯了難堪，這時卻早就被他拋到九霄云外了。他自顧吃著菜，不時還讓莫殤一起。只是莫殤除了多謝二字并不多言。讓秦時覺的好生無趣。

　　“我只接到了查案的旨意，對于新任太守之事，陛下是不是交給你了。”

　　白澈搖搖頭：“我到這兒，奉的旨意和你一樣。”

　　林明羽睜大了些眼睛，顯然有些意外：“不再你這兒。”他見白澈有點了點頭，不禁道：“陛下也沒有派其他的特使啊？難道用的密令？可若是用的密令，尋常百姓怎么知道。難道，是謠言。”

　　白澈壓了壓聲音：“問題就出……”還未等白澈說完第一句話，他的胳膊便被林明羽打了一下。

　　白澈瞪了他一眼，不禁氣道：“你打我做什么。”他心想，真不是方才不相認識那般客氣了。

　　林明羽抱怨道：“你說話太小聲了，這里人多聲音嘈雜，我聽不清楚。再說了，你大點聲能怎么樣，人這么多，難不成還有人故意偷聽？”

　　白澈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真不知道，陛下為什么放著你哥不用偏要用你。”

　　林明羽聞言又瞪了他一眼，一副不服氣的樣子：“你什么意思。”

　　白澈搖了搖頭，打斷了這個話題。正色道：“現如今看來，一是密令泄露了出來，而是有人故意造出的謠言。”

　　“故意？”

　　白澈點點頭：“不錯。只是密令是皇帝的最高密旨，若非皇上身邊的暗使閣，其他人是得不到消息的。”

　　聽到暗使閣，林明羽無意看了看對面的莫殤，而后又低頭吃了口菜。而林明羽的“無意”之舉，都被白澈看在眼里。

　　“照此說來，密令的可能性極小。那便剩第二個可能了。可散發謠言的目的是什么呢？”林明羽大致想了想，卻沒有任何思路。

　　彼時剛剛飲完酒的白澈正將酒杯放下，說道：“荊州上一位太守是他殺，死因尚且不明。”

　　聽到此處，林明羽明白了許多，“許敬舟是被殺，難保下一任太守不會遭此禍害。散布謠言之人是想要給殺手指一條明路……難道有人想要殺江老太爺！”理清頭緒，林明羽心里一驚。他心里穿過一絲涼意，凍的他瑟瑟發抖。

　　白澈聽到這，眼里多了贊許之色。只是這贊許之色片刻后便被擔憂取代。

　　他看著林明羽，微斂著劍眉。他心中嘆道縱使宮中風云多變，也好過這民間驚心四伏。

　　他安慰道：“江老太爺曾在京中做官，頗有能力。此事若他多加提防，倒也無礙。”

　　林明羽聞言點點頭，不再說什么。

　　林白二人不再說話，只是靜靜地吃著菜。林明羽不時抬頭看看四周，悠悠目光掃盡大堂所有人。見眼前一副熱鬧之景，心中有了幾分安慰。

　　“對了，你是何時回來的，我怎么未在京城見到你。”林明羽側頭，連問了兩個問題。

　　白澈心底生笑，這么多年過去了，性子還是未改。他一臉正色道：“我是直接在師傅那過來的，未曾回過京都。陛下的旨意，也是師傅告訴我的。”

　　林明羽道：“成老大人三朝為師，頗受朝中人敬重。有時陛下還說，每每見了他心里總有些打怵。畢竟他也做過陛下的師傅，當年可沒少折騰他。”說到這，林明羽竟然笑了起來。

　　白澈也笑道：“說起來還是因為我們幼時太過頑劣，陛下找了他的師傅來專門看管我們。當時師傅明明看中了你，可陛下護短偏偏不讓你跟著他，令派了他的好友王應乾做你的師傅，氣了他好幾天。連著我們這些做學生的也跟著受罪。”

　　談到少年時的趣事，二人總有說不完的話。畢竟十年過去了，世事也發生了未所料及的變化。當年成忌成太傅所收的三個學生，而今只剩了兩個。千元三年，成忌主動告老還鄉，同時也帶走了他最小的徒弟，當時蕭候家的世子蕭熤。也就是面前的這位白澈白公子。

　　林明羽又道：“當時成太傅把你帶走，宮里又出了那樣大的事，一個月后我才想去查探你的下落。我偷偷去大臣們下朝的必經之路等過師傅，他說：‘世間之事，變幻無常，為師但求你守好自己的初心。待到有緣之時，自會相見。’我當時年紀太小，師傅當時的話我也是半懂半懵。我以為只要我平平安安長大，便能等到你。”

　　白澈笑了笑：“你這不是等到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