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是一片安靜,只有我們奔跑的聲音,短短一兩秒,仿佛過了很久。我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因為沒有直射的光線,什么都看不清楚,那雙幽綠的眼睛也沒有看到。
“嗖!”的一下,身邊一陣風疾馳而過。
轉過頭來,只見前方一團黑氣出現在了華井木身邊,隨后便籠罩了他。
“噌噌噌,乒乒乒乒,噌噌,乒……”
一連串兵器破空聲和碰撞聲接連響起,速度極快,在那黑氣中劍影綽綽,其他卻什么都看不見。
驟然間,那華井木跳出了黑氣,馬上又疾行而去,左側的胳膊露了紅,我看到后心中大驚,他什么身手,竟然會受傷,可見這大狗不是一般厲害。
黑氣即刻就追了上去,再次籠罩了他,還是和剛才一樣,一陣劍影。
“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
一句悠揚的詩句回蕩在大殿之中,這凄美孤獨的意境在這漆黑空曠的地方竟是一種契合,雖沒有落木蕭蕭,也沒有長江滾滾,卻有無邊的漆黑和不盡的時間,令人感受到在空間和時間中的渺小與寂寥。
華井木一個疾躍,向后跳出了黑氣,拔參騰空,手中的劍隨著詩文呈萬千落葉一般,自上而下覆蓋了黑氣的每個方位,因為出手太快顯現出的都是一片葉子大小的劍光,漫天劃過,點點飄落。
黑氣在那忽左忽右,沒有大的移動,也看不到氣里面的情況,不過一定是在躲閃格擋。
幾秒后,華井木右手一停,那無數劍光一下都收到了劍身上,直指黑氣,而后手腕一顫,劍身隨著上下抖動,之后連人帶劍似滾滾大浪翻騰奔流向前。
這一下逼得黑氣連連后退,猛然間,黑氣突然暴漲,一下子把人吞噬了進去。
“吼!”
“當!”
一聲巨吼,一聲碰撞,下一刻就看見華井木飛躍而出,一撤向后,手中銅劍只余半截,右臂也露了一點兒紅。
我們都已跑到了門外,比之剛才稍緩了些腳步,眾人見了這個情況,均十分驚異,華井木落了下風!而且還是用了文兮劍訣之后,這是什么概念。
“快走。”華井木從身邊一晃而過,丟下兩個字,可謂是字輕意重。
人們聽到后,毫無猶豫,即刻加快了腳步。
黑氣忽然出現在了我的身后,十分明顯的感覺到了點點寒氣,心下一驚,就要來個沖刺,轉念一想,子淮還在我后面,這廝應該是沖他去的,不然肯定已經籠罩了我。
想罷趕忙回頭,見黑氣即將徹底吞噬掉他,全身一緊,急切地喊道:“子淮,小心!”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白影從眼前掠過,轉瞬就到了黑氣邊上,一把拉住子淮,又奔了回來。
我連忙轉過頭來,還沒邁出下一步,身邊已出現了大鼓黑氣,立刻就很是濃密了。
“孔德!”子淮的聲音很微弱地傳到耳邊,似有似無,難道這黑氣還會影響聲音?
就那一剎,寒冷刺骨,一只大狗近在咫尺,幾近能碰到它的毛發。側頭看去,仿佛整個世界就只有我和它,黑眚也乜斜著掃了我一眼,登時一種陷入冰窖的感覺,似乎時間都已凝固,一聲心跳,清晰可聞。
猝然眼前一亮,我自己的手電光出現在眼前,那大狗和黑氣已經過去,籠罩住了我正前方的張公勝。
“當當!”
“天心武曲!”
一陣槍影在黑氣中時出時進,伴隨著“簌簌”之聲,速度飛快,比之華井木的蕭蕭落葉也差不了多少。
“當當當當當當!”
“吼!”
數個撞擊聲后,伴隨一聲吼叫,槍影立刻消失,緊接著是張公勝的一聲痛叫。
“呃!”
“天芮巨門!”
“當當當當當當當當!”
“他娘!這什么東西!”一句怒罵,但見張公勝從黑氣中沖了出來,牛仔帽已經脫去,露出那標準的鍋蓋頭,手電在腰間別著,徑直朝兵器林跑去,胸前殷紅了一片。
“這他媽的往哪跑啊,這地兒就這么大。”鮑暉在前面邊跑邊氣喘噓地罵道。
“張兄那邊!”我聞言喊道,隨即向那邊轉身過去。那張公勝去得方向已與之前不同,應該是打斗中失了方向,向著兵器林而去,但誤打誤撞,進了那里,這大狗有兵器的制約就不會跑那么快了。
程驍一聽,即時明白,馬上跑向兵器林里,鮑暉自不會耽擱。
“吼!”
響徹大殿的一聲巨吼,那黑氣一閃即逝,籠罩在了剛轉過身的鮑暉身上,不過沒有停下,繼續疾沖向前。
“啊!!!”鮑暉的慘叫聲在短短一兩秒間就已離了我們很遠。
程驍停下腳步,朝他消失的方向緊張地喊道:“暉兒!”轉身就追了過去。
“轟!”的一聲巨響,從對面的門那里傳了過來。華井木此刻已經跑過了中間的位置,子淮跟在其后不遠,我見狀即刻向他們跑去。
“轟!”又是一聲巨響,眾人心里一緊,鮑暉……
“鮑暉!暉兒!”程驍邊跑邊喊著,腳下倒騰得越來越快。
“吼!”
“當!”
千鈞一發之際,一道白影擋在了坐在地上的鮑暉身前,一把黑劍檔下了黑氣的用力一擊,但被其推后了幾步,差點兒撞在鮑暉身上。
“華,華兄,謝,謝。”鮑暉喘著粗氣,費力地擠出了四個字。
“當當當當。”華井木那邊根本沒時間回應,和黑眚繼續交起了鋒。
我們跑到了門口,見鮑暉滿嘴滿鼻都是鮮血,胸部凹陷了下去,背靠著石門癱坐在那兒,喘著大氣。他所在的右上方石門處有一個凹陷的大坑,圍繞大坑四散著深深地裂紋。
“暉兒,你,你……”程驍雙手扶住鮑暉的雙肩,顫抖著叫道。
“師,師,父,疼……”鮑暉有氣無力地回道。
“吼!”一聲咆哮過后,華井木“砰”的一下撞在門上,呼出一口長氣。
“師,師父,快跑!”鮑暉奮力道,拍了拍程驍的胳膊。
“這,這……”子淮面容焦急,顯然有些驚慌失措,站在那里勸也不是走也不是。
我一把拉住程驍,大喝道:“走!華兄擋不住!”
黑氣再一次籠罩住了華井木,又是一陣“當當”的兵器碰撞聲,然后移動到了旁邊的枯木林邊,想是華井木抽身離開石門,又被黑眚逼了過去。
“師父,你,你快走,記得給,給我,擺點兒,寶,寶貝。”鮑暉說著說著,微笑起來,然后輕輕推了程驍一把。這一用勁兒,“噗”地吐出一口鮮血,咳個不停。
“暉兒!”程驍雙手一緊,用勁兒捏了捏鮑暉的肩膀,留下淚水,點頭道了聲:“好!”站起身看我一眼,向來路跑去。
見他離開,我看向地上的鮑暉,他釋然地對我點了點頭。我壓著心中波瀾,崇敬地回應了一下,抬起頭和子淮相視一眼,向程驍的方向追去。
沒跑幾步,看到一道白影從枯木林里竄出,飛馳向兵器林那邊。
“嗖!”破空之音響起,一并探鏟從鮑暉處射出,飛向黑氣,“當”的一下就被檔開了。
黑眚一頓,即刻轉向,撲過去籠罩了鮑暉。
“啊!!!”
“轟!”伴隨著凄涼的吶喊,是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
“吼!吼!”那黑眚被炸飛了出去,黑氣忽濃忽淡,來回跳躥。
“轟!”
那石門轟然倒塌,剛才就已開裂,經不住這么近的炸藥爆破。
一股熱浪從背后襲來,我邊跑著,心里邊難受著,第一次親身經歷他人自爆的場景,第一次經歷身邊人以命克敵,與熒幕中見到的那種感覺完全不同,深刻太多,極其不是滋味。剛剛還生龍活虎的人,還一起言談的人,還一起逃跑的人,轉眼間就飛灰湮滅,真的是世事無常……
子淮見我神不守舍,明知故問道:“怎么了?”
“唉,今天的轟太多了。”我嘴角側咧,苦笑了一下,調侃道。
“桄榔,桄榔榔,轟!”
“當,當當,當當……。”
“嗷!”一陣嚎叫聲響徹地下,比黑眚的要低沉和陰森。
“臥槽,又出來了一只怪獸么!?”子淮滿臉的惶恐,驚訝道。
我回過頭,拿手電照去,看到一只白狐一步一步的走出門口。它渾身雪白,毛發柔順,雙眼亮紅,張著血池一般的口,鮮紅的舌頭來回舔舐著,身形跟黑眚比起來要低一些,短幾許,但很是神氣靈動。
“狐貍。”我念叨了一句,轉過頭來,發現那狐貍就在前方,頓時大駭,急忙停住腳步。
子淮見我停下,也停了下來,疑惑地問道:“怎么了?干嘛停下?”
“狐貍,前面。”我指著前方說道。
“這不是那骷髏么,哪有什么狐貍?”他順著我的手看過去,看到的卻是那茅山道士的遺骸。
“嗯?”聽他說完,我一愣,心里犯嘀咕,難道是眼花了?
“免百萬軍陣之厄,免水火盜賊之厄,疾!”
一大把泛著黃光的豆子撒向了我周圍,滿地的豆子泛起塵霧,接著從中沖出大批黃甲士兵,持著刀,齊刷刷地面向我后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