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春夏秋冬，晴朗的茶鎮(zhèn)藍色天空中飄著總是朵朵花開笑臉的白云。山谷吹著清新淡香的拂風。鯊排河水川流不息，它帶著茶鎮(zhèn)年輕人的夢想直奔遠方詩的未來。

　　自從云平在茶縣政府里做駕駛員后，芳兒也漸漸地開始投入到自己的學醫(yī)事業(yè)上，同云平聊天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了。在孫琪花的影響下，櫞芳漸漸地對中醫(yī)產(chǎn)生濃厚興趣，開始全心全意投入學習中醫(yī)知識。

　　芳兒知道云平的心不在茶鎮(zhèn)甚至茶縣這樣的窮山城都留不住他。她從小就喜歡跟云平一起爬山涉水，然而兩人的志向不同。小時候兩人在野山坡數(shù)著水潭里的鴨子時，云平就常常說長大后要像鳥兒一樣在廣闊無垠的天空盡情地展翅飛翔。而芳兒總是說，沒有目的地飛反而最后弄成掉隊的孤雁？

　　玩物喪志。工作不分貴賤。人有事做，就會充實。上茶縣工作后，云平明顯開朗起來，又回到以前的模樣，和朋友們坐在一起就有說不完的故事。

　　志向不同，芳兒深怕自己在感情上陷得太深，難以自拔，就主動開始和云平保持距離。

　　女孩的心思很難猜。云平也感覺和芳兒不僅有空間距離而且在感情思想上開始疏遠淡漠，但他想不出為什么，思索一番依然找不到答案。

　　櫞芳的母親打心底里十分中意云平，鼓勵芳兒不要放棄云平。在芳兒媽的眼里像云平這樣知根知底本分忠誠的好男兒，現(xiàn)實中很難尋覓。愛情沒有貧貴之分，但是強扭的瓜不甜。不管將來云平何去何從，芳兒媽是能多看一天云平也是高興。

　　云平只知道芳兒一家人對自己好但不知道他們對他已經(jīng)好到骨髓里去。用云平的話來說自己一無是處，若不是芳兒爸的幫忙，自己依然是個連養(yǎng)活自己本事都沒有的人高馬大的呆書生。

　　休息天回來，云平跟兒時的朋友們?nèi)ダ宪娚健ⅧP頭嶺爬山異常開心，一身臭汗淋漓，自己都聞不下去。云平趕著回家去沖了個澡。對于喜歡談天說地的云平而言，閑著無處說話是很難受的，沒有爬山時就在家看書，沒人說話就跟書談天。唐詩宋詞，四大名著，現(xiàn)代小說等云平都喜歡看。

　　偶爾也會想起櫞芳，于是就去櫞芳家問櫞芳的情況，這日云平到櫞芳家去，一進門撲鼻而來的是云平最喜歡的本地豬蹄燉中草藥的湯香味。這樣的家云平覺得特別地溫馨。不客氣就直接上桌吃飯去了。

　　櫞芳母親笑道：“今兒老天爺刮什么風把你吹來了?！?p>　　云平咧著嘴笑道：“今天休息天，我就乘石頭的中巴車回來。也沒什么事，就來問問芳兒最近有沒有給家人打電話?！?p>　　櫞芳母親笑道：“那是，雖然說茶縣城比茶鎮(zhèn)好但也要常常回來看看家中的親人朋友，更何況是遠在千里之外的江南城櫞芳了。人這東西很怪，少走了，再好的親戚朋友也會生疏起來。我們茶鎮(zhèn)自古就說‘多走多親，多吃多疼。不走了就生疏了。’沒事也要來，常走動走動?！?p>　　芳兒媽樂得笑瞇著眼。她叮囑云平在茶縣工作別忘了看書考公務員。

　　云平拿手一揮：“我不吹牛，考公務員的書已經(jīng)背得滾瓜爛熟了?！?p>　　“那就好。到時你是報大城市公務員還是報茶縣的公務員。”

　　“這不用說，就報蓉城的公務員。

　　“哦，孤零零地一個人在蓉城，那么遠，我看還是茶縣的好?！?p>　　“茶縣太小了?！?p>　　“為什么一定要去大城市呢？”

　　“大城市醫(yī)院多，企業(yè)多，圖書館比我們茶縣的中學教學樓還大。就說前段時間，我大姐夫在大鵬城本打算去醫(yī)院割掉胃里的腫塊，結(jié)果讓大鵬城醫(yī)生的藥給吃藥好了?！?p>　　“有這么神奇?”

　　“這是真的。而且那個開藥的醫(yī)生還是我們茶縣人呢。您瞧，有能力的人都往大城市去了。若是在茶縣必定要手術(shù)，而且咱們茶鎮(zhèn)連個醫(yī)院都沒有。一句話就是大城市的社會資源多，力量大，各種發(fā)展機會多。琪花姑姑也是這么說的?！?p>　　櫞芳爸笑著接說道：“那你也去江南城考公務員去，估計以后琪花和櫞芳都會選擇在江南城發(fā)展?！?p>　　“話說大城市是詩和遠方。我也喜歡江南水鄉(xiāng)，不過我的學歷不夠，否則上次，我大姐夫就讓我直接在大鵬城考公務員了?！?p>　　櫞芳媽接聲道：“話才不是這么說，孤零零的一個人在大城市還不如和自己小城的爹娘生活在一起其樂融融，有滋有味。茶鎮(zhèn)雖然小但茶縣還是可以的?！?p>　　國家大，城市太多了。云平一時也說不上哪個城市好，吃好飯又坐了閑聊一會兒，才回家。

　　回到家，云平歪躺在床上，看著窗外遠處的天空，細想著今日芳兒爸媽的話，好像有些怪怪的，又好像話中有話，具體是什么，他苦思冥想還是猜不出。因為，在云平心里，他一直把芳兒當成妹妹。

　　不過，云平明顯感覺出，櫞芳沒有像過去那樣對自己熱心。剛才和櫞芳爸爸媽媽談天時知道櫞芳倒是經(jīng)常給家里打電話的。當然，他自己既沒有手機又沒有傳呼機，確實很難聯(lián)系，也不能責怪櫞芳。

　　不想那么多了?，F(xiàn)在櫞芳遠隔千里之外，沒有過去在茶鎮(zhèn)那樣方便，一有什么就可以跑去問長問短。

　　每在一人閑著無聊之際，云平想到的就是看書，這個習慣確實好而且他一生都堅持沒有改變。他隨意在床頭上抓起一本?白蛇傳?故事書翻閱。云平特別喜歡看那些優(yōu)美的故事小說，如?紅樓夢?、?白蛇傳?等。

　　看了幾張，手倦拋書，迷迷糊糊睡去了。悠悠蕩蕩地去了一座山林，碧水清潭，綠竹夾道，龍吟細細，鳥獸爭鳴，琪花異卉，正吐芳香，前面一個女孩在揮書自語，背影看去好像是櫞芳。云平趕忙喊道：“芳兒，你怎么在這里呀？”

　　“云平哥，我剛才在這里看了中醫(yī)藥材書籍，特別講到那‘白花蛇舌草’功效，想來這地方無論地理環(huán)境還是氣候正是最宜這類草藥生長的，姑姑說過，好地方生長出來的同樣藥材藥力會更佳?！?p>　　云平笑道：“這話是的，以前琪花姑姑是這么說的。你慢點，等我一起尋吧?！?p>　　前面櫞芳腳步走得輕快，云平怎么追都跟不上。

　　忽然，眼前豁然開朗，山腳下寬闊的湖面鳥飛魚躍，臨街的一邊熙熙攘攘，游者如織，人煙阜盛，一派繁華。云平問道：“芳兒妹妹，這湖好熟悉，又記不得叫什么名字啦。”

　　櫞芳笑道：“唉，你最近想東想西的太多了，腦袋瓜都不好使了。這就是上次我跟你說的江南城的市中心湖，它就是‘緣起湖’?！?p>　　“哦，是了。就上次你說的‘緣起湖’，這緣起湖名不虛傳，它三面環(huán)山，一面臨城，好奇特，跟人那樣，也真有長得這么俊的天然城市中心湖。真的太美了?！?p>　　“那是當然的了，要不然古今天下人也不會把江南城美譽為人間天堂之都。不說這個了，云平哥，我們先去覓尋一下，這里有沒有長得奇特的白花蛇舌草?！?p>　　“嗯?！?p>　　忽然，在崖壁水流處，陽光閃耀，一株有成人大小宛如人的模樣的白花蛇舌草正在迎風飄搖。

　　云平驚訝道：“快看，芳兒妹妹，真如你說的那樣，這么個人間天堂的地方，才會有這么神奇的草藥?！?p>　　云平轉(zhuǎn)身四處張望，卻不見櫞芳的身影。又喊了幾下，只有自己的聲音在山林中來回蕩起。

　　云平自言自噌道：“這芳兒還是這么淘氣。白白在書香濃郁的江南城讀書了，半點大城市姑娘的斯文都沒有。梅嬸也不知給她做了多少次介紹都被她打回，難怪這么大了還不肯嫁出去?！?p>　　云平正不知欲往何處，又看了看那棵碩大無比的白花蛇舌草葉潤花瑩，心想：“對了，琪花姑姑正在孜孜不倦地投身攻克癌腫瘤的事業(yè)中。她曾經(jīng)就用白花蛇舌草和成藥湯救活了牛兒的晚期肝癌。可人體各異，有很多人卻沒有被救活。西醫(yī)在日進千里發(fā)展，琪花姑姑也在全力發(fā)揚中醫(yī)的光芒。眼前那棵奇特的白花蛇舌草，它的功效也一定比普通的白花蛇舌草強百倍千倍，也就能挽救更多人生命。既然琪花姑姑一輩子都奉獻在救死扶傷的中醫(yī)事業(yè)上，過去自己也幫忙琪花姑姑上山采藥，那現(xiàn)在眼前有這么好的草藥，一定得把它摘下來給琪花姑姑去救更多的人。”

　　有了這么一個呆念，云平向前攀去?？墒且欢紊铰穮s怎么也走不完。山上怪石嶙峋，瀑出巖洞，古樹參天，荊棘叢生，陰晴不定。忽而晴空萬里，忽而煙霧彌漫。地上異獸出沒，天上祥鳥盤旋。云平越石攀樹，渡溪過坡。又饑又渴，好在路邊野果豐盛，云平順勢采了一堆抱在懷里，坐在石頭上一邊休息，一邊充饑，一邊欣賞美景，又俯身向清澈溪流飲水。

　　猛然發(fā)現(xiàn)，河面有一位美女帶著微笑，趕緊起身，卻又空無一人。天上風起云涌，鸞翔鳳翥。

　　跌撞滾爬，汗流浹背?？偹愕搅搜逻?，展眼一瞧，那白花蛇舌草長在瀑布邊的裂石縫上，旁邊偎依著一只白色巨蟒，看去溫馴卻也唬得云平一大跳。于是，趕緊轉(zhuǎn)向灌木叢中，折來一枝干條要趕大白蟒。不料，白蟒不見了，卻有一位姑娘端立在白花蛇舌草旁。

　　云平舉著枝條，左瞧右望，確實未見白蛇。趕緊焦急喊道：“姑娘快跑，這里有一條很大很大的白蛇。”

　　那姑娘微微露齒一笑，沒有應答。

　　云平十分驚訝，自思：“咦，這笑臉好熟悉，像是在哪里遇見過，怎么就突然記不起來了呢？眼前這位姑娘也好面善跟芳兒妹妹形同孿生姐妹更勝芳兒，渾身上下隱隱透著一股仙子的氣質(zhì)。難道是傳說中的茶鎮(zhèn)茶仙子也到這里來了？”

　　忽然，從山澗吹來一縷香風，祥云光滿，瑞靄香浮。彩鸞鳴洞口，玄鶴舞山頭。那姑娘一身白綾紗宛如天女仙袂飄逸，空氣暗香浮動，又朝云平眨了一眼，云平酥倒路邊，呀了一聲，“好個仙子妹妹?！?p>　　只見她：高雅端莊，面如春桃，唇綻櫻紅。云堆翠髻，榴齒含香，娥眉杏眼。顰笑間將言未語，行動處，若飛若揚。良質(zhì)，冰清玉潔;貌容，香培玉琢。其素若崖壁春梅綻雪，其潔若瀑上秋菊被霜，其靜若青山空谷生松，其艷若近江霞映澄塘，其神若江南月射緣湖。

　　云平感慨萬千：也只有人間瑤池的地方才能遇上如此美的姑娘。然而這姑娘又來自哪里，芳名叫什么呢？

　　于是大聲問道：“仙子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呢？”

　　那姑娘微笑道：“我叫白夢貞，家住江南城緣起湖東南岸晴峰塔下。”

　　云平向東南望，真有一座塔，巍峨壯觀，人潮涌動。

　　“嗯，你的名字很耳熟，只是我不是江南人，對這里不怎么了解哩。”

　　那姑娘笑問道：“噢，那你來這里做什么呀？”

　　“我是來采摘你身邊那棵白花蛇舌草的。”

　　“這里險象環(huán)生，你為什么還要冒險來采藥呢？”

　　云平頓了頓道：“我采它不為好奇而是為了救人生命。白夢貞妹妹是否知道現(xiàn)在許多普眾家庭都受到癌魔的威脅甚至被癌魔折騰得生不如死，摧毀一切，家破人亡？”

　　那姑娘反問道：“云平哥，你也可知道人生死病老是上天安排的，富貴在天，生死由命？”

　　云平道：“話是這么說，人死也沒有什么可怨恨的，老的不去少的不來嘛?？墒呛芏嗄贻p有為青年卻在人生事業(yè)，上對國家社會有功有益，下對家庭妻兒老母有照護之恩時，卻被癌魔纏身之死，此死多為可惜。蒼天應該給予他們救命良方。還有你知不知道，我大嫂阿蘭，因為畏懼癌魔連人間美味的廚房做飯燒菜都不敢下手，可見癌魔有多么可憎可恨的。”

　　那姑娘點頭微笑道：“你我想在一處。既然如此，那就把我守護千年的白花蛇舌草贈送予你?！?p>　　云平連忙道：“謝謝白夢貞妹妹?？晌胰绾芜^去呢？”

　　原來橫亙在云平面前是一道寬三米卻深不見底的懸崖，期間時不時有亂石雜物墜入。

　　那姑娘笑道：“云平哥，何不拿茶樹菇喂食那些金鳳鶴？自然，那些鳳鶴鳥會馱你過來?！?p>　　云平趕忙謝了，到那草叢里尋覓一扎茶樹菇，向頭頂上盤旋的金鳳鶴招手兒。

　　一只大如圓桌的金鳳鶴，戾聲驚天一響，徐徐落在云平身邊。云平一只手拿茶樹菇喂食金鳳鶴，一只手撫摸著它的翎毛，見鳳鶴鳥沒有狂躁異動，于是就坐上金鳳鶴背上。那鳳鶴鳥輕輕躍了躍就到了對面瀑布崖邊。

　　云平激動萬分道：“謝謝白夢貞妹妹賜予，那我就把這藥草帶走了?！?p>　　那姑娘點頭含笑道：“拿去吧。你心地善良，為人正義，只是有些心浮氣躁，若在其它事情上也這么專心致志，定然有一番造化。切記，萬萬不可嘻哈人生，蹉跎歲月。”

　　云平笑了笑道：“白夢貞妹妹，怎么說話跟琪花姑姑和櫞芳妹妹一樣的口語?！?p>　　那姑娘笑而不語。

　　云平滿懷感激，伸手去摘那白花蛇舌草，忽然從石頭縫隙中蹦出一個滿頭癩瘡，手握念佛珠的和尚，一閃而過奪走了那棵白花蛇舌草。

　　云平急得跳腳喊道：“哪來的和尚？快還我藥草，那是白夢貞妹妹送我去給病痛人家救命的?！?p>　　那和尚，一手掐念珠，一手緊抓藥草，滿口道：“阿彌陀佛，我是這里碧鶴山修煉的和尚，法號‘愛莫能助’?！?p>　　云平斥道：“少廢話，還我藥草?！?p>　　那和尚道：“生死天注定。世間人做惡多端，虛謀逐妄，死有余辜。你一個凡塵小子，何來多事？”

　　云平怒道：“妖界都有善惡之分，人間更有美丑之別，你一個和尚不好端端念經(jīng)，卻不分皂白來橫加干涉做什么呀？”

　　那和尚，不理云平，卷起袖子大笑著騰空而去。

　　那姑娘連忙喝道：“哪里逃！”遂騰空而起，荷衣飄飄，直追和尚。

　　登時，天空電閃雷鳴。淅淅瀟瀟落葉紛飛，飄飄蕩蕩卷起浮云。日月無光，遍地沙塵。獸走鳥飛，江湖濤涌，街道合門鎖戶，萬巷人蹤絕跡。

　　兩人在天空中噴云吐霧，播土揚塵。殺得紅日無光，乾坤昏暗。你來我往，相持多回。

　　忽而，兩人變出幻影蛇龜大戰(zhàn)。一只癩頭龜咬著仙草，若隱若現(xiàn)，猖狂而逃;一只白蟒，神龍不見首尾，勇猛追擊。

　　云平先見狀驚恐萬分，后又見白夢貞妹妹如此英勇，遂鼓足膽量在觀察那和尚的蹤跡。

　　正值那癩頭龜使暗招，云平朝著那白蟒大聲呼喊：“白夢貞妹妹小心背后。”

　　剎那間，那白蟒在天空打了個浪卷，反躥到了那癩頭龜?shù)纳砗?，隨即重重拍擊龜背。

　　癩頭龜痛得搖頭晃腦張嘴亂叫，那仙草就掉了下來，天空傳來一聲：“云平哥，快接住仙草?！?p>　　云平應聲一躍，抓住了仙草，不料卻踩空地下，墜入懸崖。一手緊緊抓住白花蛇舌草，一手大聲呼喚：“白夢貞妹妹，快來救我。”

　　云平睜眼一看，原來是自己剛才做了一場夢。額頭上正冒著大汗滴濕了手中《白蛇傳》的書面。趕緊拿紙擦干。只聽得房間外面，有人竊竊私語。

　　房外梅嬸正在和馬大嬸討論著云平的婚姻大事。梅嬸道：“云平不小了，以前云東這個年紀早就是生了兩個孩子的父親了。這瓜果老了再好的種也不甜了?！?p>　　馬大嬸道：“云平?jīng)]有穩(wěn)定工作，自己都養(yǎng)活不了自己，哪里還有什么能力養(yǎng)家呢？況且，云平也喜歡去大城市發(fā)展?！?p>　　梅嬸道：“是呀，那時你們家境貧寒，云東挑都沒得挑，就娶了蘭兒?，F(xiàn)在確實不一樣了，有條件挑，當然也要挑一挑，這無可厚非。我也是看著云平和櫞芳長大的，他們兩個脾氣合得來，又是同齡，彼此知根知底，也省去了我們腿腳奔忙四處打聽底細之苦?，F(xiàn)在兩人年紀大了，正是結(jié)婚最好的時候。以前，櫞芳在茶鎮(zhèn)，你也嫌棄，現(xiàn)在她跟她的姑姑孫琪花一起去江南城發(fā)展了，那可是咱們國家一等一的美麗富裕繁華的水鄉(xiāng)大城市。再不行動，人家父母親可是急得要給櫞芳尋對象去了?！?p>　　馬大嬸道：“這個我也知道。婚姻大事肯定是知根知底的好，只是我想讓云平考上公務員做警察工作后再給他們成家。”

　　梅嬸笑道：“這可好笑。櫞芳家里條件不是我在吹好，而且多少人家都羨慕不已。對我們普通人家來說，工作最根本目的不就是為了生活過日子嘛？生活都不愁了，做哪樣工作還有什么好糾結(jié)的？琪花說得對，工作沒有貴賤之分，人不管做什么工作，一生只要認真做一樣對國家和家庭都是貢獻?，F(xiàn)在這么好機會，天底下哪里還有比云平和櫞芳更好的這段姻緣呢？”

　　馬大嬸道：“還是等等吧?！?p>　　梅嬸長嘆道：“馬大嬸，不是我說你，云香的婚姻大事，你不聞不問，而云平的婚姻大事卻緊抓不放。要知道，無論是男是女，那花兒不管開得多高貴，若錯過了花期，再高貴的花兒也不香，老了誰還會稀罕的？”

　　說完又嘆了一口氣，走了。

　　或許是受了馬大嬸的影響，都二十多歲的云平對男女的婚姻大事，依然是處在朦朧的感覺。

　　云香沒有大家擔心的那樣迷失方向。有電話號碼又有錢，云香按地址到了大鵬城打電話讓云東來接。

　　對于云香的到來，阿蘭頗有微詞，她在枕邊對云東道：“你呀，怎么不動動腦子，真的忙不過來，我們就請個幫手，不合意時就打發(fā)走。何必把云香叫來?萬一她做得不順暢又賭氣走了，那我們豈不落下連自己的妹妹都沒法包容的口舌?”

　　云東撓撓頭道：“起初，我也不想叫云香。后來，聽媽和云北都說云香跟瓶根過得非常可憐，只差沒有捧碗上街乞討，所以我就把她叫來?！?p>　　阿蘭嘆口氣道：“自家妹妹，有飯吃，叫來吃飯我也沒有什么好說的。問題是我們現(xiàn)在看著生意好其實每天都因貨源不夠而在虧錢。這個情況你不是不知道。現(xiàn)在你又叫一個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妹妹來，萬一我們生意做不起來又連累了云香，到時怎么辦?”

　　“我正是這么想的。既然豁出去了，就是流血流汗也要拼出一條活路來。現(xiàn)在我們賺不了錢的問題非常明白，不是沒有客戶而是沒有貨源。我打算跟隔壁的布老板一樣直接去江南城郊外的輕紡鎮(zhèn)面料市場進貨。這樣就能把擋在我們成功路上最后一道障礙給掃除?！?p>　　阿蘭靜思了一會兒道：“也罷，都走到了這個份上，與其這樣等著虧錢回家，還不如再往前闖一步，大不了還是回茶鎮(zhèn)去擺布攤。都說成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得到的，總是需要奮斗的努力?！?p>　　云東吐了一口氣道：“明天我去市場買些菜，教教云香，以后就讓云香幫忙燒飯?！?p>　　“那工錢怎么算?”

　　“我跟云香說了。做到年，生意好的話就多給一點，沒生意就按市場幫工的價格給錢。”

　　“好吧，就按你說的這么定吧?！?p>　　第二天，云東帶云香去菜市場買了幾枚黃魚和里脊肉等菜肴回來。云香說：“哥，你去市場幫忙嫂子，我一個人在家燒菜就可以了?！?p>　　云東心里記掛著市場的生意，怕阿蘭一個人忙不過來，更擔心她那單薄的身子，搬不動那一匹動輒上百斤的布料，于是道：“那行，你慢慢來，千萬別把菜給燒糊了?！?p>　　“放心吧，哥?！?p>　　云東急著趕到市場上，心里頭還是不怎么放心云香，因為在他印象中，云香跟云佳一樣好吃懶做，在家里從來都不愿意燒飯燒菜的，于是喃喃自語：“這云香不知道把菜燒得怎么樣了?”

　　阿蘭道：“你也真是的。都那么大人，還擔心人家不會燒飯?！?p>　　云東連啐幾口道：“你不知道嗎?云香很懶。”

　　阿蘭拉著臉道：“廢話，那都是什么時候的事，還一直掛在嘴里有什么意義?而且這么多年了，你怎么就說人家還是老樣子。”

　　云東拉響喉嚨道：“你知道什么的，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阿蘭當仁不讓，道：“廢話，士別三日，刮目相看。”

　　夫妻倆你不讓我，我不讓你。

　　這時，云香把煮好的飯菜盛好，大碗小碗地裝在塑料桶上疊羅漢似的拎到店鋪來。

　　阿蘭和云東趕緊丟下爭論，洗了洗手，拿碗盛飯吃。

　　“嗯，廚藝真不錯?！卑⑻m第一次吃云香燒的飯菜，甚合口味，贊不絕口。

　　云東疑惑不解，大口大口地邊嚼飯邊說道：“云香，你怎么有這么好的廚藝，哪里學的?”

　　云香露著齒，笑說道：“大哥大嫂，你們有這么好的條件給我燒飯燒菜，我高興都來不及哩。之前，我和瓶根在峽盟城的工地里，有上頓沒下頓的，只盼著有頓魚肉買來，我就一直琢磨著怎么燒好吃。因為吃了這頓魚肉后，下次就要等很久才能吃到甚至等了一年也等不到?！?p>　　聞言，阿蘭嚼在嘴里香噴噴的黃魚，哽在喉嚨里，停了停道：“云香，只要大哥大嫂在，就有你吃的一碗飯。”

　　“嗯”，云香點點頭，俯身吃飯不語。

　　云東側(cè)臉嚼飯，半天不說話。云香一席話，讓云東想起，那時家窮得揭不開鍋的時候，櫞芳家里辦酒宴請父親楊普去做大廚，棄下的泔水都是油肉，櫞芳父親就讓云平把酒宴泔水挑回來喂豬。結(jié)果馬大嬸看了那泔水桶里沉浸有許多碎肉，哪里舍得給豬吃。于是把泔水重新理了一遍，滲去浮水，剩下的肉渣倒入鍋里熱滾，當一家人難得吃上一頓上等的佳肴。云東越想喉嚨越加哽噎，心酸的淚水禁不住涌現(xiàn)出來，他偷偷地低頭抹掉淚水。

　　作為大姐和大姐夫，對云香的遭遇也是一邊嘆氣，一邊罵。事已至此又能怎么樣呢？小喬嘆道：“不是我們重男輕女，你看大鵬城來自五湖四海的打工男女，都說是來大城市闖天下尋夢，事實上像云香這樣的遭遇女子實在太多太多了?！?p>　　云佳也嘆口氣道：“都是腦子太單純，人太懶惰的緣故，說什么自由戀愛憧憬未來，擺著就是被人騙嘛。天上哪里真會掉餡餅的，現(xiàn)在落下這樣的苦果能怪誰呢？”

　　小喬道：“所以說，孩子們將來找對象一定要知根知底，否則跟云香現(xiàn)在這個樣子，不僅丟了家人的臉，也苦了自己的一生一世?！?p>　　“云平說得對，云香還算幸運的，沒有被瓶根賣掉，已經(jīng)是不幸中的萬幸，否則真是掉入萬劫不復的火坑去了?！?p>　　“都這個樣子了，我們能怎么樣呢？”

　　“是呀，做姐妹的，我也見她可憐?！?p>　　云佳讓小喬打電話給云東，讓他們晚上帶云香到裁縫店來吃飯。

　　以前，云東不喜歡跟云佳夫妻倆打交道，自從來大鵬城后才知道兄妹感情是任何誤解和過結(jié)都取代不了的。

　　阿蘭打心底里佩服小喬的機靈。既然都是一家人，也不存在貴賤之分。小妹來了，聚一起吃個飯也是應該的。這也是做兄弟姐妹必須要的禮節(jié)。

　　小喬忙了一天的活，手腳不輟地開始燒飯。大鵬城菜市場什么都有就是沒有茶鎮(zhèn)的本地豬肉那樣清甜的肉。這跟茶鎮(zhèn)人習慣把家豬放養(yǎng)有直接關(guān)系。茶鎮(zhèn)人最喜歡吃的茶鎮(zhèn)本地豬肉燉中草藥湯在大鵬城是吃不到的。冰糖雞蛋炆老酒是茶鎮(zhèn)會喝酒人的最愛。雖然醫(yī)生有交代小喬辛、辣、酒都要少吃，能不吃是最好。但這么美味老家風味，小喬打死也不肯忌口。就跟云平喜歡茶鎮(zhèn)的油條、臭豆腐那樣，明知吃了不好但這些老祖宗傳下來的美味佳肴，怎么能不吃呢？就是孫琪花也不反對老祖宗流傳下來的美味佳肴，只是這些發(fā)物，要吃得適可而止，少吃為妙。健康要珍惜，但前怕狼后怕虎怯懦的生活不是茶鎮(zhèn)人的本色。在家鄉(xiāng)美食面前，小喬早把醫(yī)生的話拋到九霄云外。

　　云香回到兄妹大家庭的懷抱里，一掃過去孤獨在外漂泊的凄涼和茫然。現(xiàn)在她深深知道，幸福生活不是一時沖動就能想當然地得到，而是要靠勤勞雙手腳踏實地努力打拼出來的。峽盟人都愛唱那首歌“愛拼才會贏”，這是很有道理的。

　　云佳和小喬是兄弟姐妹中，第一個靠勤奮手藝闖大城市成功的人。雖然小喬腦子靈，但吃苦耐勞的勤奮是他們成功的最關(guān)鍵因素。

　　過去的歲月，云香不堪回首。她為自己的虛榮任性和幼稚付出了沉重的代價甚至差點毀了自己的人生。這些苦果云香沒有怪誰，也怨不得誰。

　　云香現(xiàn)在有哥姐的大家庭關(guān)愛下，倍感親切和幸運。她知道，大哥大嫂在外拼搏不容易，都是拿著家當在九死一生的拼搏奮斗。自己沒有文化，腦子又拙，好在廚藝符合大嫂口味，衛(wèi)生打理都用得著。只要大哥大嫂需要或者用得著的地方，云香都無怨無悔去做。她不再挑三揀四更沒有嫌棄臟累?，F(xiàn)在對她來說起碼要對得起，大哥大嫂給自己吃的一碗飯。云香終于想明白了，桌上的每一粒飯都是大哥、大嫂、大姐、大姐夫的汗水換來的。生意人外頭風光而事實上生意人的飯每一粒也是辛辛苦苦賺來的。云香相信自己努力后，端在手里的碗飯也是自己的汗水奮斗出來的。

　　飯桌上，云東吃了一杯酒，琢磨了半天說道：“小喬、云佳，現(xiàn)在云香來了，我的鍋里又多了一個人吃飯。說實在，這些日子多靠你們的幫助，但跟人家倒貨最致命的缺點就是貨源不足，而且時間長了競爭對手知道后，就會直接切斷供貨，到時我和阿蘭真的要去喝西北風了。所以我打算趁早兒去江南城郊外輕紡城面料廠家直接進貨，以絕后患?！?p>　　小喬脖子一揚，喝下手中的酒說道：“我和云佳也一直為你們怎么解決貨源問題在傷腦筋。做生意每一步都得精打細算，本身你走的就是薄利多銷又是倒貨，表面上看生意興隆，真正賺到手里的錢其實非常少。夜路走多了，萬一被競爭對手知道是倒他們家的貨，那直接面臨斷貨的危機。我和云佳也想建議你招個幫手，然后大哥就可以去江南城那邊從廠家直接進貨。這樣不僅沒有后顧之憂，而且少去了倒貨的中間環(huán)節(jié)，同樣出售的價格，利潤比過去要高出一大截?！?p>　　阿蘭笑道：“看來我們的想法是一致的?！?p>　　云佳道：“大哥去江南城后，嫂子以后就得多操心了?！?p>　　阿蘭笑道：“出來做生意，辛苦算得了什么呢？能賺到錢，養(yǎng)家糊口是第一目標?！?p>　　小喬連忙接聲道：“那是，天上又不會掉錢來?！?p>　　大家言者無心，聽者有意。云香只是低頭吃飯，片語未言。

　　小喬給大家酒杯都斟滿了酒，說道：“今天盛請的人是小妹。每個人都有犯錯的時候，只是小妹過去犯錯付出了太大的代價。過去的事就過去了，不要想太多，現(xiàn)在小妹在大哥的旗下，飯還是有得吃的。我們千里迢迢出來賺錢，行動都要花錢，所以努力賺錢是最重要的?！?p>　　散席后，夜里云東叮囑云香道：“你嫂子身體不是很好，有什么重活盡量別讓她做。也不要讓她太操心。特別是飯菜一定要你燒?！?p>　　阿蘭連忙接嘴道：“云東，這樣的話，你不知說了多少遍。都是這么大人了，哪里要一次次說的。你明天趕緊坐飛機去吧。”

　　“我跟托運部說好了。明天坐他們的物流車去?！?p>　　“雖然我們還沒有賺到錢，也不至于節(jié)省到那個地步。大鵬城去江南城的機票比臥鋪車貴不了多少。我們都不太會坐車，就趁飛機，也讓你過過癮?！?p>　　“要是能賺錢，對于我們這樣不會坐長途汽車的人來說，坐飛機是不錯的選擇。不過，現(xiàn)在正是艱難時刻，能省則省。另外，我也打算好了。畢竟江南城郊外的輕紡鎮(zhèn)具體在哪里，我們都不知道。他們物流車天天來回在大鵬城面料市場和江南城郊外輕紡鎮(zhèn)跑，這樣也省去問路人的尷尬，直接讓他們送到目的地，豈不更省事些?”

　　阿蘭笑道：“這么說也是。那又得辛苦你了。”

　　云東手揮揮，得意地笑道：“辛苦對我們來說已經(jīng)是家常便飯了。”

　　當然，云東和阿蘭能一心撲在面料生意上。這得感謝馬大嬸和云北。

　　家里的孩子多得可以開幼兒園了。常常惹得楊普勃然大怒，但馬大嬸很有耐心，她讓楊普只管著燒菜，家里家外其它事都是馬大嬸一個人操辦。當然，比起人家爹媽在自己身邊，楊家的孫輩們少去了幾份母愛。然而，對一個想從窮坑里爬起來而大人們只得四處奔波拼搏家庭的孩子來說，能安安當當?shù)倪^日子，已經(jīng)是很不容易了。

　　當然，龍兒跟云北去了峽盟城讀書。這真難為了云北。好在依依通情達理，不僅沒有一點怨言，還把龍兒當成自己的孩子來照顧。每天都問龍兒喜歡吃什么菜就備什么菜。當然，茶鎮(zhèn)人最喜歡吃的就是茶鎮(zhèn)本地豬肉燉中草藥湯。這個一品佳肴在峽盟城也是做不到的。但依依就是心靈手巧，她換了一個辦法，每天都買來土雞，到中藥房去配茶鎮(zhèn)人喜歡熬湯的中草藥。因為中草藥有一部分是可以作為膳食菜肴的，而有些只能作為藥材卻不可隨意吃。孫琪花常常交代云平，不了解的情況下，不要隨意拿中草藥燉肉湯。

　　這樣煲湯雖然沒有茶鎮(zhèn)本地豬肉那樣的鮮美，但還是很香甜的。依依的爸媽，總是時不時地教龍兒說峽盟本地話，也是正宗的海峽島話。雖然國家在大力推廣普通話，但老人家就是喜歡張口就來鄉(xiāng)土話。

　　云北和依依的關(guān)懷備至使得龍兒的讀書成績明顯比在茶鎮(zhèn)時進步了很多，而且很快就學會說了一口流利的峽盟話。

　　起初阿蘭還常常會電話問詢龍兒，后來見孩子們在親人的關(guān)照下都開開心心地，漸漸地就一心專注在面料生意上。畢竟，親人們把孩子照顧得越好，那么起碼的代養(yǎng)費就越高。在感情和金錢這方面，阿蘭總比云東更懂得事理。雖然說起“錢財”二字，在楊家人的眼里第一感覺就是充滿著俗氣，但在阿蘭的眼里沒有金錢的友情是不常久的，沒有友情的金錢是不牢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