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說要冒風險,那些老家的親戚朋友的頭就縮進脖子里,低頭吃自己的酒飯。心里酸溜溜地羨慕云東夫妻倆有能耐從山里猴跳成了大城市有錢人。一陣酸醋后大伙只能拍拍屁股上山下田干自己的活去。
云東打盹醒來,坐實茶鎮首富后,櫞芳的父親笑嘻嘻地登門拜訪。馬大嬸讓座奉茶,云東笑容滿面,他對云東說道:“英雄不怕出生低。東兒真個好樣。”
說完,櫞芳爸豎起大拇指。
云東笑道:“不敢當,不敢當。只是賺點辛苦錢。”
櫞芳爸笑道:“賺錢都是辛苦的。外人只知道你發大財,卻不看你背后付出的艱辛。”
云東笑道:“嗯。剛剛離開我們家的那些親戚朋友個個以為大城市里的錢是地下撿的那么容易。”
“當初,我讓你入贅我們孫家,你母親不肯,她相信你能通過自己的勤奮雙手奮斗出幸福來。那時,我就佩服你母親的骨氣。既然有這樣的母親,肯定也會有與眾不同的孩子。看來我的推斷是正確的。只可惜你沒有跟我們家的紅兒走在一起。”
“對了。有你的幫助,櫞紅生活還是很幸福的。”
櫞芳爸搖頭道:“櫞紅的日子,算不了什么幸福。他那老公一味地好吃懶做,只會耍嘴皮,整天吃吃喝喝萬事不管,自在逍遙。雖然這樣過一生也是無憂無慮,但又有什么意思呢?人總要老,總要死,這個歸宿都一樣。然而,有夢想,奮斗過的人生才算精彩,才不枉此生。人為什么活著?這個問題每時每刻都有人在問。各種各樣的答案都有,聽去五花八門的,其實答案很簡單很明了,人活著最大的意義就是奮斗的精氣神或者說拼搏的勇氣。”
云東笑道:“這點我贊成。只有奮斗過的人才知道人生的酸甜苦辣咸,才知道活著的意義。否則,又怎么知道人生的滋味呢?”
櫞芳爸看馬大嬸被鄰居叫出去后,笑著對云東說道:“當初,錯過了你和櫞紅的姻緣,我就想撮合云平和櫞芳的姻緣,結果又沒有撮成。實在有些遺憾。”
云東愣了愣,笑道:“你還有這個秘密,我真的一點兒都不知道。”
“你長期忙忙碌碌地,哪里有精力管這事。咱們茶鎮人都有要兒子的傳統。當初,我也想生個兒子。生完紅兒和芳兒后,櫞芳媽媽身體不好起來,就怎么也沒有辦法懷上孩子。隨著年紀大了,也就放棄生孩子的念頭。櫞芳媽很喜歡你和云平,希望你和云平有一個能做我們的兒子。云平這孩子我特別喜歡。他和櫞芳從小玩到大,彼此之間舉手投足都知道什么意思。夫妻之間莫過于志同道合。結果你母親馬大嬸總是不樂意,櫞芳等到花季都快過了,你知道的,人的婚姻是最耽擱不起的,特別是女孩兒錯過了花季再好的也不值錢了,最后實在不能再等了,櫞芳就跟她江南城的大學同學結婚了。”
云東聽后,愣了半天才說道:“當初我真不知道這事。既然都過去了就隨它去吧。現在櫞芳更好。跟云平未必有這么好。”
櫞芳爸搖頭道:“話不是這么說的。雖然櫞芳現在也是江南城的大都市人,工作單位都很不錯,她老公家庭條件在江南城也算好的,在緣起湖邊買了一套100平方左右的房子給他們結婚,雖然房子不算大,然而那套房子價錢在我們茶縣也沒有幾個人家能買得起。緣起湖的天然之美超乎我的想象,也難怪那兒的房子貴得嚇人。我心想要是櫞芳與云平都在江南城工作又結成連理,我就是拼了老命也給他們在緣起湖邊買一套房,讓他們扎根緣起湖畔,成為地地道道的江南城大都市人。嗨,那也是我一廂情愿的想法罷了。因為文化差異,我和櫞芳老公家里人找不到共同的話題,也沒有什么話好聊。當然不是說他們家人不好,而是文化習慣差別大,談不上話。如果跟云平在一起,我們無所不談,那樣的家庭氛圍多好呀。云平這孩子我喜歡,重情重義,為人正直誠懇。就是做事情有些急功近利,心浮氣躁。這也是年輕人普遍的心里狀態。我妹妹孫琪花經常說,雖然現在孩子們讀書多,也知道‘寧靜致遠’的道理,但真正在為人處世上,能做到‘靜’卻相當少。要是有心地善良又有眼光的高人領路,云平是很有建樹的,只怕將來比你更有成績。”
“噢,我也覺得云平有些心浮氣躁,不夠靜心。很難做成一番事業。”
“每個人心智成長情況不同。這跟性格有關系。很多人到老甚至死了心智都不成熟。主要表現在心里能不能安靜下來。很明顯,云平心里現在都沒有靜下心來,當初你在云平這個年紀時,早就平靜下心來了,一心一意為生計努力奮斗賣布賺錢。不過,云平確實很有才華。正是有內才不滿足現狀,才會出現心煩氣躁的心里,不樂意靜下心去思考和編織現實生活,也就是說不成熟了。”
云東笑道:“看來,我書讀得少,反而成熟早。”
“這主要看人的性格,成熟早不早跟讀書多少沒有直接關系。茶鎮照樣很多跟你同年齡讀書少的人,一點都不成熟,他們到現在還整天心浮氣躁,做什么都定不下來。說實在話。我們茶鎮包括茶縣確實小了一些。上次芳兒結婚時,我去江南城櫞芳婆家里去,那郊區的一個鄉鎮都比咱們茶縣大并且發達太多。像我這樣年紀的人在茶鎮茶縣已經過了大半輩子,習慣了家鄉的風土人情。去不去大城市也沒有區別。還是家里好。但年輕人就不同,大城市發展平臺多,有能力的人可以大展雄才為國家和社會發展多貢獻力量。我是鼓勵年輕人積極為社會做貢獻,有能力就應該釋放出來,不要藏著掖著,更不要當隱士。”
云東嘆道:“是呀。我本來也不想花這么多錢跑回來買房子。也是我父母都不肯離開茶鎮,他們跟我說都已經老頭子老太婆了,又不能為城市建設出力,去大城市有什么意思?金窩銀窩不如自家狗窩,山窩呆習慣了,還是山窩里過余生。所以,我就想,把房子買到茶鎮,逢年過節,自家兄弟姐妹也可以回來陪陪老人家。無論是超級都市大鵬城還是人間天堂大都市江南城,空氣都很差,早上到處聞到的都是城市工業刺鼻的廢氣。還是茶鎮山清水秀空氣新鮮聞得舒服,神清氣爽。”
“我也跟櫞芳說過,有時間還是要多回茶鎮看看。”
“女孩子比男孩更顧爹娘,以后櫞芳肯定會比我們常來茶鎮。”
“只怕有心無力。那孩子現在就跟她姑姑一樣,一心一意趴在她的醫學事業上。這也真出乎我們的意料。小時候,云平讀書可是尖兒。現在反而櫞芳能靜下心來研究醫學事業。”
“可能是受她姑姑琪花的影響吧。就跟你剛才說的那樣,年輕人有個好的前輩引領,路會越走越明。”
“我們家祖上都是中醫世家。以前做土郎中,也只是混口飯吃,沒想到,到了琪花和櫞芳手上,發展成了醫科事業,根本不愁工資待遇。這也是國家強大的表現。”
“當然了,現在是科技時代嘛。”
“我妹琪花常說,一直以來,醫學上對腫瘤束手無策,醫科工作者都不知道腫瘤的形成發展機制,就跟人們面對一只變化莫測的兇惡老妖魔那樣,見了就害怕,根本不了解妖魔的弱點,哪來的消滅手段。直到現在的科技發展特別是基因工程的誕生和發展,人們才漸漸地解開腫瘤的本身面目。只有認清了妖魔,找到了妖魔的弱點,就沒有什么可怕的,才談得上消滅手段。”
“是呀,是呀。這腫瘤實在太可怕了。只要查出癌癥腫瘤基本上都是死刑,當一個人知道自己被絕命妖魔纏上身,有幾個不害怕的。”
“這也是癌癥腫瘤會被人類公認為健康的第一奪命殺手原因。不過,我妹妹琪花說,隨著打開腫瘤內部的基因科技高速發展,不久將來消滅癌癥腫瘤是有可能的。”
云東拿手摸了摸頭頂上的禿蓋子,說道:“我有一說一,生死病老,人皆有之。沒有什么好怕的,只是癌魔十分可惡,無論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通吃。讓一些正在為國家發展大力貢獻的年輕人或者祖國花朵,早早凋零,令人惋惜。”
“嗯,這也是我妹孫琪花發誓要借助科技消滅癌魔的根本原因。”
“是呀,現在琪花和櫞芳都成了國家的棟梁之材。”
櫞芳爸笑道:“我也沒想到,她們倆居然都能靜下心來,研究醫學。真是那句話說得好‘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
云東笑道:“這話是道理。我和阿蘭,也是一心一意地在面料生意發展,才賺到辛苦錢。你也知道,以前在我們家十萬塊錢就已經是不可想象的天文數字,那百萬塊錢根本想都不敢想。”
“嗯,人只要靜下心來,就能做點成績的。千萬不要心煩氣躁的,那樣即使一時得勢,也不會走得太遠,就跟老黑那樣,過去賺了錢就飛揚跋扈的,現在落了個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云東疑惑道:“按理說,老黑的家產,也不至于瞬間就敗了。”
櫞芳爸笑道:“你跟我去看看就知道怎么一回事了。就是老黑有金山銀山也要被敗光。”
云東正想去了解一下,那些賭徒彼此之間相互挖坑其中的詭異手段,于是就跟櫞芳爸去走一趟。
兩人一面走一面聊,櫞芳爸說道:“這次讓老黑徹底翻船的人就是羅碟子。”
云東想了想道:“噢,羅碟子好像跟云平是小學的同班同學吧。”
“是的。那小子從小刁鉆刻薄,被他奶奶寵得無法無天,偷雞摸狗無所不為,早就吃了兩三遭勞飯,屢教不改。去外面打工兩年,什么也不會,也沒有賺錢,卻學來了各式各樣的賭博手段。”
“噢,這么說來,是他把老黑錢給吃光的?”
“吃肯定是他吃的了,不過他倒不參與。”
“哦,這就奇怪,他既不參與又怎么吃人家的?”
“這說來也是奇葩,過去老黑設賭,無固定場地,賭徒們圍在一起,輸贏急散。而今,羅碟子換了個花樣,把家上上下下修整了一遍,隔成一間間小包房,免費提供水電以及飯食,他不參與賭賽,卻做抽頭。不管誰贏輸,每桌每局都得抽一次頭,小桌五十塊,大桌一百塊,貴賓桌一千塊。”
云東算了一下,道:“那還得了。那他羅碟子是穩吃人家的。難道那些賭徒都這么傻,情愿給羅碟子抽頭嗎?那些派出所警察不來抓嗎?”
“你問得好。正是羅碟子給那些賭徒提供了安全又舒服的場地,他們都把賭窩安在羅碟子的家。有些甚至吃喝拉撒睡都在羅碟子家。上次,有個輸家把家敗光,他老婆就一路哭著告上派出所。引起茶縣公安局高度重視,并調集警力前來抓捕。浩浩蕩蕩來了一隊警車,結果被羅碟子安排房頂上放風的哨子們遠遠望見,吹了一下口哨,那些賭徒聞風而逃,四下里逃了精光。讓馬局長撲了個空。”
“是不是,以前跟云平在一起工作的馬隊長?”
“對,不過現在他已經升級了,是我們茶縣公安局長。”
云東聽后,百感交集。不知道云平放棄了在茶縣公安單位里工作,那么好的仕途到底是人生選擇的對還是錯。
兩人來到街尾稻田邊一棟半新不舊的二層樓的土木構造房里。櫞芳爸指著說道:“這就是羅碟子家。”
房頂上的放風哨子們,早見到是櫞芳爸帶了一個人來,趕緊告訴了羅碟子。
櫞芳爸是茶鎮口碑名揚的大人物,深受茶鎮人們的愛戴,羅碟子也不例外。他趕著出來迎接,又見是和云東一起來,于是連忙吩咐家下人控背躬身迎接。
羅碟子喜出望外道:“今天,是什么好日子,把咱們茶鎮兩座大佛吹入我羅家來?真是三生有幸。”
櫞芳爸笑道:“不打擾你的生意,因為云東回來一趟又得走了,我帶他來看看也就走了。”
羅碟子堆笑道:“兩位佛神,大駕光臨,是我羅家福氣。在我羅碟子眼里,最崇拜的兩個人就是你們了。隨便看,有什么好的意見就跟我說。”
正說著,樓上有個輸紅了眼的賭徒,急忙忙二步并做一步,趕了下來,把懷里的房契拿到羅碟子面前喘吁吁道:“羅老板,借錢,能抵押多少就給多少。”
羅碟子笑嘻嘻對那人說道:“好。痛快,跟我來。”
櫞芳爸笑道:“你忙去吧。我和云東自各兒走一走。”
云東推開一間房,里面一群人在斗牌,又推開一間,里面有一群女漢子在耍骰子,又推開一間,里面斯文些在摸麻將。
櫞芳爸說:“我們上樓看去。”
云東跟上二樓,扶梯口有把門的,見是櫞芳爸,笑著讓路。樓上都是賭注很大的人,賭桌上磊著一尺高的錢,還有抵押的房契、古董、玉器、寶釵或值錢的東西。
房頂四周都有表面光滑的碗大柱子直通外面的稻田。
云東好奇問道:“這些碗大的柱子既不是承重用的又不雅觀,豈不是多余的?”
櫞芳爸低聲,笑道:“這可是羅碟子的妙招。”
“哦,怎么說的?”
“羅碟子跟咱們茶鎮派出所經常玩躲貓貓。一旦派出所有風吹草動,那些一樓的賭徒奪門而出,樓上的就順著這些碗大的柱子溜到稻田逃之夭夭。”
云東聽后恍然大悟,抬頭說道:“原來是這樣啊。難怪那些柱子表面都是油光水滑的。”
二樓上,還有一個小閣樓,里邊龕籠供著財神爺,燭光搖曳,青煙繚繞,那是一群玩命賭徒專用的包間。
櫞芳爸低聲說道:“那閣樓,以前是羅碟子奶奶念經用的頌經閣,每天從早到晚燒香拜佛,嘴里念念有詞,保佑羅碟子能發財致富,光宗耀祖。”
云東笑道:“看來,老太婆稱心如意了。她老人家現在還健在嗎?”
“身體好得很,以前經常憂慮重重滿面惡氣,像個要下世的老婆子,現在變得鶴發童顏,每天都在后院里殺雞宰鵝給賭客們吃,比年輕人手腳還麻利哩。”
云東笑道:“這樣呀,我們去瞧瞧這老太婆。”
下樓到后院,一片開闊地,破破爛爛的豬圈早已廢棄不用,只見雞、鴨、鵝成群結隊地在后院泥地里喉歌追耍,羅碟子奶奶額上勒著黑布帶,喜盈盈地扎著褲腳擼著袖子,一手舞刀一手抓雞,殺倒后往地里一摜,又撈來鴨宰下。旁邊土灶臺上的一口大鐵鍋正冒著滾滾熱氣。
櫞芳爸說道:“這些賭徒每天都可以在羅碟子家免費吃喝拉撒睡。羅碟子的花樣子真得令人眼花繚亂。”
云東笑道:“走吧,是非之地,我們還是敬而遠之。”
“嗯,說得正是。”
道別了櫞芳父親,云東趕緊搭車趕回江南城。臨走前還在家門前那棵柚子樹上摘了一小袋柚子樹葉。這是云平交代又交代要的東西。雖然江南城的柚子樹到處都是,但云平要自己老家門前親手栽種的。實在是因為柚子樹太小,否則云東就多擷一些樹葉子。不知是興奮還是暈車,云東在臥鋪車上一刻未眠。他跟阿蘭聊個不停,兩人都是話匣子,這樣云東竟然忘記了肚腩因暈車的難受。這倒是實實在在的開心。云東把自己今天的所見所聞在電話里跟阿蘭道個不停:“看來咱們茶鎮是被那些游手好閑之徒,生生把氣氛給帶岔了。”
阿蘭正聲道:“那羅碟子從小就是個無賴痞子,正經事不做,專愛那些傷天害理沒名堂的事,連他那沒樹就想爬竹竿的爹娘都被他動手打傷,幾次三番端牢飯,依舊秉性難改。”
云東嘆氣道:“那些賭徒也是腦子昏了。”
阿蘭道:“想這門道的,都是一些腦殼發熱的人。”
“不一定,我看也很多婦女和面善的人在里頭混呢?”
“知人知面不知心,不管人家外貌如何,既然能上賊船那肯定不會是正道之人。”
“那也有人是被陷害的。”
“這樣的情況總不多,即使本性不壞,那他跟人上賊船之際也是不對的。”
云東覺得阿蘭還是很理智,想想那些人在茶鎮賺錢多么不容易,居然不顧死活往火坑里跳,真是太可悲了。忽然,云東腦子里恍恍惚惚看到了以前外公跟人家賭博把家敗光的場景。真是,不寒而栗。要是云平還在茶縣公安局里工作,一定讓云平帶領人馬剿滅害人無窮的羅碟子賭窩。
看云東回老家,云平也想回茶鎮一趟,他惦記著老家最美味的本地豬肉燉中草藥湯,那是在外的茶鎮游子永遠都惦記的佳肴。
趕到江南城,云東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就去阿娟門市部喜氣洋洋地告訴了阿娟,這兩天回去買了一棟大洋房。他不是想吹什么本事或者今年賺了多少錢,而是不想讓人家看不起,云平做上門女婿完全是他和嬌嬌兩人緣分所在,不是家人的主意。
阿娟問云東:“噢,那你花了多少錢啊?”
“八十萬。”
“這么貴。我們家也只花一百萬左右。”
“一時比不得一時,現在造房成本比以前高很多。”
“這話是對的,就我那房子,如果按現在的成本造,至少也得三百萬以上。不管怎么說,看來你今年賺了很多錢。”
云東笑道:“大家互惠互利,我賺小頭,你賺大頭。”
阿娟堆滿肉的圓圓臉,笑得眼睛都看不到,拿胖胖的手,指著云東說道:“就你總把自己說得可憐兮兮的。”
云東買大別墅的消息很快就在阿娟和慣根的親戚朋友傳開。大家都羨慕鴛鴦和金晶龍,人家招上門女婿都是窮孩子或者落魄的人家孩子,而他們卻招到了金龜上門郎。
有了云東的手筆,至少江南城的親戚,沒有人敢用鄙視的眼光看待云平。
不僅是茶鎮和江南城這邊在傳頌云東買了大別墅,同樣在大鵬城阿蘭為自己奮斗的碩果感到自豪。當初來大鵬城拼搏的決定是正確的,想想自己破釜沉舟變賣了所有家產,剛開始虧得差點翻船,阿蘭不禁熱淚盈眶。她對云香感慨道:“事實證明自己沒有文化沒有背景一樣可以通過勤勞的雙手努力奮斗在超級現代化都市大鵬城站穩腳跟。”
云香也很開心,大哥大嫂有這么多錢,給自己的工資和零花錢很大方,她時不時寄錢回去讓瓶根照顧好孩子。
云佳和小喬打心底里佩服阿蘭和云東。他們通過在面料生意長年的摸爬滾打真的富裕了。比自己有錢得多,最關鍵是他們賣布生意比自己裁縫輕松。又輕松又好賺錢,小喬滿肚子里都是羨慕連夜里都睡不著。他想自己做裁縫生意也是靠年輕吃飯,辛苦倒也不怕,只是年紀大了吃不消這活兒。二十多歲時,天天夜里加班加點趕工也不覺得累,現在年近四十,經常腰酸背痛腿腳疼,明顯吃不消深夜趕工的裁縫活兒。
當然,云北對大哥買大別墅豎起了大拇指。這么多錢買大別墅,就是不吃不喝自己拿工資去買也要存錢十多年,而大哥大嫂書都沒有讀,就憑一身闖勁,只一年不到的功夫就做到了。那時,剛去大鵬城還擔心他們站不住腳,虧得血本無歸回來。真是,人只要有夢,堅持不懈,不管起點高低貴賤,都會條條大路通BJ。
還有兩個月就要過年了。面料生意的補單行情也進入尾聲。其他布商老板都開始準備回家過年了,只有云東等少數幾家布商生意還不錯。沒剩多少時間了,那些沒有生意的布商老板也失去了競爭激情,他們今天你一桌明天我一伙地,三五成群圍在一起打牌喝酒,消磨無聊的時間。小打小鬧一陣后,有人建議玩錢才刺激。是呀,都快過年了,生意沒賺錢能在賭桌上賺一把也不錯。于是,大家紛紛響應賭起錢來,再后市場上悄悄地有人玩起“生肖號”,就是買生肖號,中一賠十,跟農村人買數字號大小類似。這樣賭錢比打牌更直截了當。市場上布商老板或多或少都是有錢人。他們一邊打牌一邊隨手花點錢買“生肖號”樂趣樂趣。
自古以來“黃、賭、毒”就是一家親,一旦染上就越陷越深跟黑洞一樣永遠沒有底線。大家先都是頭腦清晰,只當玩玩,以小博大,都給自己設個底線,越底就不玩了。無非就是打發時間,沒當回事。不過,阿蘭隔壁的老板中了幾次,真的“中一賠十”。買中一百塊,賺了一千塊。
生意人,這樣的買賣都會算,要是中一千就賺一萬,中一萬就賺十萬,以此類推,那真不得了。生意不好做,若是運氣好,這年底中幾回,那今年也是豐收在望。
于是,那些打牌的人索性收起了牌,專心致志地研究“生肖號”,買了很多那些暗莊組織關于“生肖號”的圖文報刊甚至是卦符風水書。
市場老板們也從起初幾十塊,到上百上千塊甚至后來以萬元為單位下注。
每次開莊,總有那么幾個人中獎在開懷大笑甚至請客喝酒吃飯。雖然每次下注的大軍覆滅,只剩下零星的幸運兒。然而幸運兒獲利滿滿,這種誘惑足以讓大家無視死多活少的現實都相信自己也是那個幸運女神的寵兒。可見,“賭錢”的誘惑力之大,足以令人昏頭。
市場上充滿著討論生肖運氣的各種奇言怪誕。中獎的人更堅信,運氣女神總會站在自己這邊,于是加大下注的資本。
整個市場每天只有阿蘭和云香,兩姑嫂累得汗淋淋的收攤。其他人都把心鉆進“生肖號”里賭運氣,完全沒有了往日妒忌阿蘭的念頭,也沒有心思管阿蘭到底從面料生意里賺多少錢。在大家眼里“生肖號”才是挖不完的金礦。
沒有了妒忌,沒有了羨慕,沒有了仇恨,阿蘭覺得市場上的布商老板們突然想通了,人與人之間都變得那么地通情達理。
“嗨,蘭姐收攤了。”
前面走著兩個布商老板,是呂老板和朱老板。
阿蘭笑道:“嗯,呂老板,朱老板,你們都在玩生肖號了。”
這個呂老板和朱老板,以前總是用一雙兇惡的眼神注視著阿蘭和云香。因為他們家的客戶幾乎都跑到阿蘭店鋪拿貨去了。自從市場上興起了“生肖號”,呂老板和朱老板就跟吃了蜜酒一樣,迷上了。他們見阿蘭問話,受寵若驚,因為過去他們面對的永遠都是阿蘭那張殺氣騰騰的臉,于是高興得睜大眼睛道:“蘭姐,你還不知道,這生肖號賺錢快,又不用看客戶臉色,又不用管行情好差,又不累。市場上除了你沒有參與,其他人都在買哩。”
阿蘭笑道:“噢,這個東西到底騙不騙人?”
“嘿,騙人能玩這么久嗎?騙人能讓市場每個人都去買嗎?不瞞你說,我們都買中過哩。”
阿蘭笑道:“嗯,你們說的也是事實。”
呂老板神神秘秘地低聲說道:“蘭姐,要是你想買,就告訴我們,雖然說是運氣,但也有門道。”
說完,兩人拿出一張張生肖八卦圖遞給阿蘭:“這些資料你拿回去研究。”
也許是好奇,或許是閑著無聊,阿蘭看了幾張圖,雖然不識字,大致也看出一些道理,就跟云香說:“我們也去買點,一賠十,萬一買中了就大發橫財了。”
“大嫂,我看還是算了。要是真的那么好,還要做生意干什么呢?”
“說得有道理,我們還是要一心一意做生意。不過,反正現在房子已經買了,身上的擔子也輕了,花點小錢買生肖號就當是娛樂打發時間。”
云香想了想,道:“這樣呀。那我也買點玩玩。”
兩姑嫂的運氣不錯,第一次隨便各自下注一百塊,居然就中了。
云香想:“這錢來得好快呀。如果是自己把全年工資錢都下注,那自己不就發財了,還打什么工呢?”
阿蘭也想:自己的運氣是不是太好了。做生意賺錢,買生肖號一出手就中。聽呂老板和朱老板他們說,買了好幾次才中過一次。看來今年財神爺是站在自己這邊。
于是,阿蘭考慮都沒有考慮,第二次就直接下注1000元。云香看大嫂這樣爽利下注,也趕緊跟著下注1000元。
阿蘭沒有在意下注一千元的回報,她更多的只是欣賞一下自己的運氣以及做事的手腕。而云香做夢都在盼著中獎,從此自己有錢當家做主,不用再給任何人打工。這是云香埋藏在心底里最大的夢想。
不過,既然是運氣,那肯定不可能都那么地走運。
第二次,兩姑嫂的一千塊就打水漂了。
阿蘭無所謂,但心里不舒服。云香則是悶氣,因為本來她要買生肖豬的數字,而蘭嫂說豬那么難聽,還是龍的生肖吉祥如意又富貴,就買了龍的生肖數字,結果開出來的就是豬的生肖數字。
阿蘭也看出云香有怨氣,就說道:“我看了上期的生肖圖,那卦圖上看去倒有點像豬,又看看也像龍。結果真的就是豬。”
云香翹著嘴,有些忿忿不平道:“我就說是豬了。喏,那么肥的一頭豬被跑了。”
阿蘭拿著一張圖紙笑道:“那你看這期生肖卦圖像什么呢?”
“應該是狗吧。”
“我看像鳳凰,可能會是雞,要么圖上怎么會有翅膀的影子呢?”
“那天狗不也是有翅膀嗎?”
阿蘭道:“既然這樣說,那你就下注一千元買狗的生肖號,我下注兩千元把狗和雞的生肖號一起買。”
結果還是沒中。這下云香急了,虧了這么多錢,就不信賺不回來。而阿蘭心里很難接受,兩千塊對她來說算不了什么,問題是輸了就難受。阿蘭是個愿賭不服輸的人,她不相信贏不了。她心里算了一下,一次贏不了,就再來一次,還贏不了,再來,每次把資金都加大,只要最后一次贏了,那么所有本錢都賺回來了。九輸一贏,就是這個道理。
決心已下,阿蘭就這么干。結果呢?跟中了邪似的,有買有輸。云香也走火入魔。姑嫂兩人居然跟吸毒似的買上癮了。兩人合虧了二十多萬,就是翻不了本。把年末補漲行情好生意辛辛苦苦賺來的錢都給扔進無底深淵去了。
不僅阿蘭和云香虧得一塌糊涂,就是小喬和云佳也偷偷地跟著大鵬城面料市場賭賽風氣買“生肖號”虧了十多萬。市場上很多布商把多年出來好不容易賺來的錢都虧了。那呂老板和朱老板,不僅虧光了錢,居然還向親戚朋友借了一大筆錢說為了把生意做大,結果通通虧光,后來又去借高利貸也虧得血本無歸。那些放高利貸的人都是一些吃人不吐骨頭的亡命之徒,他們揚言要呂朱兩人的命。
呂朱兩人嚇得尿褲,走投無路之下趕緊投奔警局。正是呂朱兩人報警投案,才使得大鵬城警方以雷霆之勢除掉了害人害己,擾亂社會和市場秩序的地下龐大集團賭莊“生肖號”組織。
事情已經這樣了,大家才如棒喝,頭腦清醒過來,知道上當受騙了。阿蘭和小喬非常愧疚,云香和云佳傻傻得不知所措。
當然沒有一個人敢把這么丟臉的丑事跟大炮云東說,也不敢跟通情達理的云平說。他們深怕云東知道后那呼嘯而來的歇斯底里咒罵。
紙終究包不住火。阿蘭想了幾天幾夜,還是準備鼓起勇氣向云東坦白。因為生意好,云東催著阿蘭趕緊把明年店鋪先租下來,可阿蘭遲遲沒有租下。這引起云東的不滿甚至懷疑她背著他在做什么不可見人的事。
輸了這么多錢,對茶鎮人而言,那可是一筆天文數字,阿蘭知道是推不了的。要知道,云平在茶縣當公務員警察時,工資也不過三千塊一個月。
痛定思痛,阿蘭深深吸一口氣,定了定心,咬緊牙跟云東一五一十地把和云香合買“生肖號”輸了二十多萬元說了出來。又趕緊補充說,小喬和云佳也輸了十多萬。她知道小喬是云東一直認為聰明有頭腦的生意人,連小喬都會去買“生肖號”,說明不是她一個人在犯錯。
然而,云東第一反應就是咆天吼哮:“一群賭徒!還說人家茶鎮賭徒被羅碟子宰是活該,敗家子!你們才是大頭豬!被人宰的愚蠢的敗家豬!你們難道忘了外公的悲劇人生嗎?”
阿蘭被云東劈頭蓋臉地罵得非常不爽。過去,只有她這么瀟灑地罵別人包括云東,于是就隨口反駁道:“外公是不干活而專門賭博,我們又不是。我們每天照樣在累死累活地做生意,只是順便買個玩玩而已。”
云東側臉連啐幾口,在電話里頭暴跳如雷罵道:“廢話!傻帽!說得輕松,賭博就是賭博。你以為只有一天到晚坐在牌桌上打牌打麻將才叫賭博嗎?幼稚!只要是想通過不勞而獲,坐享其成的博弈行為就是賭博。一雙筷子賭長短,一場球賽賭輸贏等等都是賭博。五花八門,形形色色的把戲都可以賭博,你們現在有點錢在手里就想把家給賭敗了才甘心,是不是?!是不是?!”
云東在炮火連珠地罵個不停。阿蘭不敢掛電話又不敢辯駁,耳朵被震得嗡嗡作響疼得要死。她只得拉起電話線把電話筒舉得高高地遠離耳朵。任隨云東在電話里頭咆哮。
云平從云東的暴罵中,基本上知道發生了什么事。賭博的形式也是與時俱進,花樣百出,看來賭博是敗家之源真是亙古不變的事實。
云東的超級氣流快把交通旅館的房頂都給掀翻,嚇得旅館管理人員氣喘吁吁跑來探究竟。
這樣云東才一氣之下把小靈通給關了。
氣呼呼地躺在床上,不盡興又破口大罵云香,說云香自己一個打工人不好好干活,居然還有錢去賭博,現在不僅把一年的工資輸光,還要倒欠阿蘭的錢。這個豬腦袋。
罵完云香又罵小喬:“本以為小喬很懂事理,很聰明。沒想到也是一個外表看似聰明,其實內心愚蠢至極的蠢豬笨驢。”
罵累了。云東心里莫名地解氣。他心里嘀咕著:錢沒了還可以賺回來,要是一個人心思不正就全完了,再多錢也要敗光。面對歪門邪道,絲毫都不要有好奇。一定要遠離,拒之千里。一個人腦子一定要清醒,走陽關大道,千萬不要走旁門左道,不要稀里糊涂。急功近利是非常危險的。
今兒把阿蘭罵得跟認錯的孩子似的,云東特別舒服。以前,云東說一句氣話,阿蘭就要還十句,反把云東罵得狗血噴頭,不敢吱聲。
被云東跟教訓三歲小孩一樣,阿蘭心里很難受,但這事自己確實做得太糊涂了,被云東批,實在無話可說。她暗暗發誓永遠不碰賭博,任何形式的賭博都得遠離。
云香更是悶頭自省,怎么就稀里糊涂地陷入賭博的陷阱中去。不僅把自己一年的工資錢全輸光了,還要欠大哥大嫂一堆錢。本來已經開始過起寬松日子,現在被自己的犯傻又給砸回了解放前。
云佳唉聲嘆氣道:“今年一年辛苦白費了。”
小喬自怨自氣道:“這就是賭博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