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承瑤回家后沒回房間,倒了杯水,然后捧著杯子坐客廳里發呆。朱芹在廚房里忙著,周俊生走過來關切地問她:“我看你心事重重的,怎么了?”周承瑤拉著父親坐下,想了一會,問他:“這世界上有沒有兩個人互換身份的可能?”周俊生聽了饒有興致地反問她:“你在寫小說?”周承瑤笑著拍拍父親的手臂,說:“老爸,你想哪兒去了?我是認真的。”周俊生沉吟了一會說:“這個問題我還真回答不上來。我是老古董,聽老一輩說過這樣的事,自己倒沒親眼見過。”
“那就是真有其事啦?”周承瑤嚷道,“你想如果是雙胞胎,互換身份是不是更容易?要是一個死了,豈不是死無對證,天衣無縫?”
“問題是他們為什么要換呢?”
“這個……”周承瑤一時答不上來,好半天才說:“也許有情非得已的原因吧。”周俊生見她面色凝重,不由地疑慮起來,問她:“難道說你遇上這樣的事?誰呀?”
周承瑤忙說:“沒,我偶爾聽人說的,覺得奇怪。”
“你這樣子可不像是奇怪,而是苦惱。”周俊生心里暗暗揣測,想著是不是跟許朗瑜有些關系,轉念又覺得自己多慮了,于是說:“互換人生也沒什么不好,只要當事人自己能接受。要是其中一個不在人世,另一個愿意用他的身份生活,我倒覺得是做了很大的犧牲的。就算他因此有了什么好處,那也是通過割斷自我得來的,內心的煎熬又不能與外人道,想想就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周承瑤本就是直爽的性格,聽了父親一番話后內心釋然,笑道:“也是,好與不好,當事人最清楚,外人又何必說三道四呢?”
周俊生問她:“你和朗瑜現在相處得如何?”周承瑤聽了不覺焉了臉,半晌回道:“還好啊,不過爸,是不是你和媽都覺得我非嫁他不可啊?”周俊生一愣,說:“你怎么會這么想?我們是看你倆從小感情好,而且你也喜歡他,兩家又有淵源。”
“那如果我們倆沒在一起,你們不會失望吧?”
周俊生見她說這樣的話,神情間又透著落寞,心里大概明白了七八分,忙安慰她說:“緣分的事順其自然就好,不用太過勉強,我相信我女兒不管嫁給誰,那都是他的福氣。”周承瑤羞道:“也就你把女兒當寶,別人可不這么想。”周俊生一臉的不以為然,摸著女兒的頭回道:“那就說明他沒那個福氣!”
“這話沒錯。”周承瑤笑道,“那我先回房去了。”
“去吧,你媽做好飯叫你。”
周承瑤回了自己的房間,換周俊生坐那兒不知想些什么,直到朱芹端著菜出來,問他:“你干嘛呢?拿著個水壺坐這里發愣?”周俊生這才想起來自己原本是去露臺上澆水的,忙起身笑道:“我真是老糊涂了,轉個身就忘了自己要干啥。”朱芹直搖頭,將菜放上桌,又囑咐他:“澆好水叫瑤瑤吃飯。”周俊生答應著出去了,朱芹則又回廚房忙碌。
另一頭的夏綠如此時則將洗好的衣服在陽臺上晾了,然后像沒頭蒼蠅似的在屋子里亂轉,腦子也亂哄哄的,根本靜不下來。最后干脆換了運動衣服和鞋子,手機插上耳機塞進耳朵里,推門出去,穿過各式民房來到村外的田野間,沿著水渠的鄉間小道小步跑了起來。偶爾經過的鄉民看著她指指點點,也不放在心上,直到跑得一身汗,累得氣喘吁吁了才漸漸停了下來。此時暮色漸濃,遠處的村莊有幾處冒著炊煙,在朦朧的月色下顯得孤單冷清;在過去是高聳入云的高樓大廈,輝煌的燈火暗淡了天上的星光,只剩一片灰黑色,以及幾片若隱若現的云;城市的喧鬧,村莊的寧靜在這一刻都隱退成了背景,天地之大,自己變得如此渺小。
夏綠如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走,跟著手機里的音樂輕哼,心漸漸柔軟了下來。回到家,洗了澡,躺床上不一會就沉沉睡了過去,一夜無夢。
第二天是休息日,夏綠如還賴在床上的時候,許朗瑜便打來電話,聲音清脆響亮:“起來鍛煉身體!”
夏綠如哪里肯起來,說:“我昨天晚上跑了許多路,腿酸著呢,不去了。”許朗瑜不信她的話,只說:“答應的事可不許反悔,我在你樓下等著,你看著辦。”夏綠如只得不情不愿地從床上爬起來,照舊穿上昨晚的運動套裝,打著哈欠揉著眼睛,磨磨蹭蹭地出了門。許朗瑜見她從樓上下來,米色的運動裝,白色的跑鞋,鞋面是沾了些泥土,便笑道:“你昨晚還真出去跑了,怎么,受刺激了?”
夏綠如抬眼看他,許朗瑜穿了淺灰色運動套裝,純白色的運動鞋一塵不染,忙反擊揶揄道:“你才是受什么刺激了,這么一大早跑來說什么鍛煉身體,你不會昨天專門跑去買的吧?”
許朗瑜笑笑也不接話,轉身便往村外跑去。夏綠如忙喊住他:“我們去附近學校的操場吧?再把你的鞋子弄臟了,我可賠不起。”許朗瑜聽了立馬折回來,兩人上了車,到了五里開外的職業學校,進里面的操場跑了四五圈,累得夏綠如彎腰蹲在地上才算結束。
“你這哪是鍛煉身體,這是要人命呢!”夏綠如緩過氣來就忍不住埋怨許朗瑜,后者一臉無辜樣,說:“你蝸牛爬似的,我連汗都沒出。”夏綠如沖他揮揮手,說:“你自己跑吧,我不奉陪了。”說著顧自轉身爬到附近的看臺上休息,觀賞著許朗瑜在跑道上飛奔的身影,忽然想起一句話:“風一樣的男人。”然后自顧自地笑了起來。
吃早飯的時候,許朗瑜說:“我發現你一直在傻笑,撿到金子了?”夏綠如鄙夷地看看他,搖頭道:“沒想到你也是個俗人。”許朗瑜就笑:“你現在倒一點都不怕我了?我記得以前借你十個膽,你也不敢說這樣的話。”
夏綠如撇嘴道:“不是你的說的要做朋友的嗎?而且還巴巴地跑到海南來說這句話,我要是再不把你當朋友待,不是太不夠意思了?”
許朗瑜哈哈大笑,說:“這就對了。既然是朋友,那我就有件事情要拜托你。”夏綠如一聽就緊張了,忙問:“什么事?要是借錢就免了,談錢傷感情啊。”許朗瑜聽了又是一陣笑,說:“你看你也俗了吧?我是想著啊,我得買件襯衫配你送的袖扣啊,要不那么貴的禮物可就浪費了。”這下子輪到夏綠如傻眼了,忙問:“你之前都不用袖扣的?”
許朗瑜點點頭,問她:“那你現在是不是準備再送我一件用得著袖扣的襯衫?”
“你就得寸進尺吧!”夏綠如笑著起身,“我知道了,你剛想拜托我幫你挑襯衫對不對?那沒問題,不過早餐就算你請了。”許朗瑜假裝嘆氣道:“果然夠俗氣!”
夏綠如高高興興地帶他去買袖扣的地方挑襯衫,在她的堅持下,許朗瑜最終買了件粉紫法式襯衫,付錢的時候她就在邊上直樂,說:“粉紫顯年輕,最適合你了。”
“好,都是你的功勞!”許朗瑜笑道,“午飯也我請。”夏綠如聽了反倒不好意思起來,說:“那我臉皮也太厚了。”許朗瑜便仔細地瞧了她兩眼,嘆道:“果然,厚得連臉紅都看不到了。”一旁的導購聽了都跟著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