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北涼時，心思重重，并未真正欣賞過這沿途不一樣的景色。現(xiàn)如今，雖也滿懷心事，但終究是比來時看開了些。
“二爺，咱們在此稍作歇息吧。”白柳騎著馬返回到馬車窗口。
“好。”松戟睜開眼，有些疲憊。
他們已經(jīng)出發(fā)整整兩日，習(xí)韻言也在馬車?yán)锉飷灥幕牛宦牭揭Ｏ拢麄€人都來了精神，兩眼放光，就等著松戟下車，自己馬上跟下去。
看他一動不動，她有些按奈不住，“二爺？”
“想下去？”松戟挑挑眉，早就看透她的小心思。
“恩。”她嘿嘿的笑了聲，狂點(diǎn)頭。
松戟終于是起了身子，下了馬車。
這郊外的空氣就是不一般，他們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在一個山谷中央，周圍有高山，小溪也都被凍住了，冬天總是有這樣神奇的魔力。原本熱鬧的自然就像一夜失蹤，所有生命都不知所蹤。靜的讓人不敢大聲說話，生怕會驚醒些什么。
這寒冷的日子。白柳找了個山洞，安置好馬車，便吩咐下人去周圍撿些木柴生些火暖暖身子。習(xí)韻言站在洞口，沒一會兒鼻子便被凍紅了，松戟站在一旁，“可感覺冷？”
“沒。”習(xí)韻言仿佛真的感覺不到一般，眼睛閃閃的，“二爺，我是第一次在洞里看冬天。”她抬著頭，灰蒙蒙的天空。
松戟在這一側(cè)，剛好能看到她的側(cè)臉，長長的頭發(fā)搭在肩頭，眉眼間有著深深的笑意，可很快，那笑意中帶了一抹驚喜的神色，她忽然伸出手，“哇，二爺，下雪了！”
她像個孩子，又朝著洞外跑了幾步，松戟跟在她身后，她看著從天而降的雪花，興奮的不得了，話也格外的多，“二爺，在西秦，是沒有這么多雪的。冬天，也很偶爾那么一次，哇，這里看到雪！”她看著一片又一片白色的雪花紛紛揚(yáng)揚(yáng)落下，他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來到她身邊，嘴角輕輕上揚(yáng)，“你倒是沒長大。”
她又嘿嘿笑，連帶著睫毛上的雪花都一并顫動，白柳帶著一干人回來看到洞口的兩人，愣了一下，笑了笑。這雪來的快，也大了起來，剛剛生好火的時候，地下已經(jīng)有了薄薄的一層，她隨便吃了幾口，便又興沖沖的跑出去。
“白柳。”松戟坐在火堆旁。
“二爺吩咐。”
“一會兒單獨(dú)拿些吃的放在馬車上。”松戟話中的意思白柳自然明白。蘇姑娘這般亂跑也沒好好吃，一會兒肯定就餓了。
“白柳明白。”
“等雪停了，我們即刻動身。”
“是。”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因為雪開心的女子。穿著紅色騎馬裝，在這雪色的天地中格外亮眼，可卻異常的和諧，像一副靈動的話，時而蹲下身子撥弄地下的潔白，時而抬起眼睛，那是一雙滿是希望的眼睛，看著紛紛揚(yáng)揚(yáng)的雪，似乎這般看，能看到世界的盡頭。正如他現(xiàn)在，是以什么樣的目光在盯著那女子。
這次短暫的停歇，讓習(xí)韻言興致大開，一甩剛開始的憂愁煩悶，該來的遲早會來，何必因為些煩惱擾了當(dāng)下的樂趣？
松戟看她整個人都趴在窗子上，不由覺得有些好笑，“外面有什么，讓你這樣看？”
“現(xiàn)在沒什么。”習(xí)韻言老實(shí)巴交的說，“不過，我不想錯過什么好看的風(fēng)景。”
“蘇言。”松戟突然叫了她的名字。
“啊？”她及其隨意的回應(yīng)了一聲。
“我一直沒有問過你，你在來時，經(jīng)歷了什么？”松戟看著她的后背，問出聲。
習(xí)韻言身子明顯一僵，低了低眼睛，又笑容滿面的轉(zhuǎn)回身子，“半路啊，出了意外，遭到一伙兒劫匪。我記得我說過的呀。”
“那你是怎么活下來的？”他看著她的眼睛。
她咬了咬下唇，又回憶起來，苦笑一聲，“別人拼死換來的。”她的眼睛里藏著悲戚，讓松戟有些后悔自己突如其來的問題，可是他就是想知道，這樣一個什么都不會的女子，是怎樣在遭遇意外后活了下來？蘇言現(xiàn)在說的話，從她的眼睛里
他能明白，都是實(shí)話。可至于她究竟為什么來這里，松戟卻的的確確知道她是在說謊的，準(zhǔn)確的說，他從一開始便從沒有將她即興編出來的故事當(dāng)真。放開西秦的人來北涼省親本身就幾率很低來說，若按照她來說，周圍的人拼死保護(hù)，那至少她周圍隨行的人不在少數(shù)，這樣算來，她一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他心頭雖有很多疑問，但隨著一天天過去，他漸漸發(fā)現(xiàn)，剛開始那種好奇已經(jīng)慢慢被替代，他逐漸開始覺得這些問題的答案對他而言變得并不那么重要。蘇言這個人，因為什么來，經(jīng)歷了什么，她過去是什么樣子，都無關(guān)緊要。
他從阿瑤身上出手救下她的那一刻，似乎有些東西已經(jīng)慢慢被打破。可他還是心中存著一絲希冀，她會不會有一天，突然告訴他，松戟，我信任你，我愿意把我的所有故事都分享給你。
重要嗎？比起她現(xiàn)在還在這馬車?yán)铮绕鹚F(xiàn)在還在自己眼前，好像是微不足道了些。松戟低低的笑了一聲，西秦，真希望，再遠(yuǎn)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