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剛回到客棧門口,便聽到松戟說,“上車。”
她不知道和松戟說些什么,有些事情只能越說越亂,她呼了一口氣,“謝謝你。”
“你不必謝我。”松戟閉著眼睛。
一句話,將她心頭涌上來的歉意又翻江倒海似的到了血液之中。
第二天早晨,白柳便在前面大喊一聲,“二爺,我們到秦禾了。”
秦禾...
她的家啊。
她眸子中亮了亮,她的娘親,她的爹爹,她的姐姐,她的...不,他不是她的誰,都在這座城。她還能回去嗎?這座城,將近兩個月未見,變了嗎。又好像沒什么變化。幾個小時前將李慕欽救出來,她便隱隱能感覺到,朝廷局勢已經有了些變動。
進了秦禾,果然宮中已經派人在那邊等候。
她不能在這里待著了,進了秦禾,認出她的人便大大增多,她低了低頭,松戟剛要下馬車,她便扯住他的衣袖,“二爺,這是朝廷的事情,我...”她還沒說什么,松戟便揮了揮手,“白柳,給她在城中安排住處。”他知道她要說什么。
她打心眼里感激他。
松戟只留下一個人跟著她。
第二日一早,便有人來傳。
“二公子,皇上已經等候您多時了。”前來迎接的公公畢恭畢敬的說。
這是松戟第一次面圣,他著實有些好奇這西秦的君主究竟長的什么模樣。
“北涼松戟,二公子到!”
松戟踏著正中央款款上前,看著坐在龍椅上那人,單膝下跪,“松戟拜見陛下。”
“平身。贊木果然養了個好兒子,哈哈哈哈。”坐在龍椅上的那高高在上的人大笑幾聲,“辛苦了。”
松戟站直身子,“今日特此來訪,有一件不幸的事情要告知陛下。”
“說。”秦雍目光平靜。
“兩個月前和親郡主習韻言在北涼遭遇劫匪不幸遇難,我父王為此事哀痛許久特命我前來向陛下表示歉意,并贈上我西秦奇珍異寶。”松戟單手搭肩。
“此時朕有所耳聞。郡主習韻言是為了兩邦和平而去,朕定會撫恤。且北涼王贊木如此心誠,朕怎能追究?二公子且稍作休息,待中午與朕痛飲一杯。”秦雍揮了揮手。
“謝陛下!”
他煩透了這樣的應酬。
剛一出朝堂,他便遇到了當朝太子,秦穆。他微微打量,開口道,“見過太子。”
“二公子無須多禮。”秦穆說,“二公子遠道而來,實在辛苦。”
松戟笑了笑,“太子有話不妨直說。”
秦穆愣了愣,臉上浮現出些悲戚,“二公子有所不知。這和親的郡主是太子妃的妹妹。”
“哦?這松戟的確不知,節哀。”松戟微微垂下眼睛。
“我只是想問些,二公子是怎么確定郡主已經不在的?”他明顯從秦穆眼里看到的,有些別的感情。
“懸崖下找到了郡主的簪子。”松戟嘆了口氣,“那懸崖深不見底,人摔下去必死無疑。太子節哀。”
秦穆頓了頓,不知想到什么,點點頭,“勞煩公子了。”
松戟看著秦穆的背影,心里有些不自在。
“言兒,她當真不在了?”習韻婉的聲音都有些顫抖。
秦穆坐在一邊,點了點頭,“在懸崖底下發現了簪子,有顆翠玉。”
習韻婉身子一晃,有些站不住腳,秦穆趕忙站起來扶住,“婉兒...”
“那是,那是我送言兒的簪子...”說完,眼淚便大滴大滴的流了下來,“我...言兒她還...”她泣不成聲。秦穆也不知該說些什么,排著她的背,“靈玉,帶娘娘下去歇著。”
秦穆也看不清他此刻的心情了。知道習韻言出事的時候,心中還有著一絲期待,可現在...他心中繃著的一根弦徹底斷了,他說不出自己此刻的難受。也許,只是因為,那習韻言和婉兒一模一樣,也許他是有些自責自己當初親自提出要她去
和親,也許,他...他到底是怎么了?
那日習韻言走前,落著淚同他說的話,他現在依舊歷歷在目,“言兒要去騎高頭大馬了,高興得很。”那樣的一個人,就這么走了嗎?
秦穆揉揉額頭,讓這些東西都從自己的腦袋中散去。
松戟望著這高墻,“白柳,多少人因為榮華富貴甘愿終身被囚禁?”
“二爺,自古以來,皇宮不就是個大籠子么。”白柳說,“有很多的情愿,自然也有些不甘心。”
“我自小在曠野長大,這般束縛,倒是第一次感受到。”松戟低頭笑笑,“僅僅只待了這兩日,便覺得有些難受了。”
“二爺自小灑脫豪放,那定是不習慣深宮大院,等辦完這事兒,我們便回北涼去。”白柳頓了頓。
松戟似是感知到他有什么話要說,“有什么話不妨直說。”
“二爺,蘇姑娘她...”他不用說完,松戟就知道他想說的,松戟依舊目不斜視,“隨她吧。”她愿意走,便走吧。他總不能困她一輩子。
松戟進宮已經有了兩日,盤算著,最多再過兩日,松戟便要返程。習韻言坐在床沿,心事重重,她現在必須盡快準備離開,離開秦禾,去哪兒都好。秦禾人多眼雜,多在這里待一日,便有一日被發現的風險。
她已經從城中百姓口中得知,秦雍已經昭告天下她已逝的消息,習家明日便會發喪。
習韻婉的眼睛依舊紅腫,被丫鬟扶著到了大殿,秦穆抬頭,站起身來,牽過習韻婉的手,“婉兒可還不舒服?”
“只是有些頭暈。”她笑了笑,面色蒼涼,“殿下,臣妾有一事相求。”
“婉兒不妨直說。”秦穆看著她的眼睛,有些心疼。
“明日便是言兒發喪的日子,臣妾想回去陪著爹娘,祭奠一下妹妹。”她努力裝作平和的樣子,可身子的輕輕顫抖還是出賣了她。
習韻言習韻婉,習家的一雙雙胞胎女兒,從小到大感情要好,有你的便有我的。可兩人性格卻極為不同,習韻婉溫婉賢淑,可習韻言從小愛玩兒的很,鬧事調皮淘氣。做姐姐的也寵的很,每次爹爹要罰,總是習韻婉站出來為妹妹說話。
習明朝總是無可奈何的嘆氣,“婉兒,你要把你妹妹寵成什么樣子?”
她心里的悲痛,秦穆是遠遠不明白的。握著她的手也更緊了些,“好,我陪你一起回去。”
“不,殿下不必陪著臣妾。北涼使者尚在,殿下此時離宮實在不合禮數。殿下的這份心意,臣妾替言兒領了。”習韻婉就是這樣,溫柔如水。
“婉兒不必多慮。我立即啟奏父皇,父皇深明大義,況且言兒是為兩地邦交才紅顏早逝,我身為西秦太子,怎能不露面?”秦穆輕輕笑了笑,說道。
“如此...臣妾便謝過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