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卿只在瑤池待了不到半個月。

　　她的法力恢復到了三成，她覺得可以了——至少自保是沒問題的。于是她拒絕了王母和青鳥的挽留，沒有等到長元來接她，就自己下了昆侖山。

　　她記得長元給長安的那一處宅子交付了半年的租金，所以在飛回云溪風荷之前，她打算先在那里歇歇腳。

　　和上一次長元帶著她一樣，她也是施法隱了身形落到院子里。正巧落地之前看到阿梅從另一邊走來，玉卿趕緊在一個角落里解了隱身咒，然后咳嗽了一聲。

　　阿梅帶著疑惑轉頭，掃視一圈，發現她后驚喜地叫道：“呀！你回來啦！”

　　玉卿笑道：“半個月不見，你倒長胖了。”

　　阿梅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夏公子總是買小零嘴回來，他自己不怎么吃，都讓我拿去和朋友分。”

　　這倒是她沒想到的，長元居然還在長安。不過仔細想想，他交付了半年的房租，還住在這里也沒有什么。阿梅還站在她面前。玉卿問：“他給你，你就一定要吃？”

　　“我爹說的，不能浪費吃的。”

　　玉卿不禁莞爾，又問：“他給了你那么多吃食，你怎么還管他叫夏公子？像開始那樣叫哥哥不行嗎？”

　　“不行，”阿梅搖搖頭，“我爹說了，夏公子跟我們是不一樣的，不能對他失了禮數。”

　　“你覺得夏公子在意這些嗎？”玉卿朝著她原來的房間走，邊走邊問。

　　阿梅也亦步亦趨：“我爹說，不管他在不在意，我們都必須這樣叫。對了，我爹還說到你，他說如果還能再見到你，也一定要叫蘇姑娘。”

　　玉卿輕笑。

　　阿梅又說：“你前段時間去哪兒了？夏公子說是秋禊時候遇到了你家里的人，他們把你接回去了，以后就不來了。”

　　“我的確是遇到了家里人，”玉卿順著這話往下說，“是我一位特別親的姨母。我去她家住了幾天，覺著你們可能會想我，我就讓姨母把我送回來了。”

　　“那你想我嗎？”阿梅問。

　　“當然想呀。”

　　“真的嗎！”阿梅歡快雀躍，“我也想你呢，那么漂亮的姐姐以后很難遇到了——不是不是，我不是說你不漂亮我就不想你了。你那么好的人，我奶奶和伯母她們都很喜歡你……對了對了，還有夏公子，雖然他不說，可是我想他也是一直想著你的。”

　　阿梅的話越說越歪了。玉卿提醒她一下，不能用“想念”來描述一個男人對女人的心思，可是轉念一想，阿梅才幾歲，也不懂這些。

　　阿梅繼續說：“夏公子這半個月，白天總是去酒樓聽曲兒，聽夠了就上街，買很多零嘴回來……那些東西可甜了，我的幾個朋友都很喜歡……可是伯母說那么甜的東西不能多吃，牙齒容易壞……”

　　走到她原來住的那個院門外，外面幾個竹竿上曬著被褥，其中一床的布料她認得，是她原來睡的那床。

　　阿梅說：“前些天下了雨，我奶奶擔心被褥發霉，就搬出來曬了。晚上一定給你鋪好。”

　　玉卿點點頭。

　　進了院子，才發現長元根本不在房里。玉卿問：“我那表弟去哪里？現在不是到日中了，他不回來吃飯？”

　　“他白天都出去的……只有下雨的時候他沒有出去，坐在房間里吹笛子——那個是笛子吧？”阿梅比劃了一下，“那么長——”從她的比劃看，至少有一尺，“一頭抵著嘴巴吹……”

　　“那個是簫。”玉卿說。

　　“哦，簫。聲音怪好聽的。”

　　“你說的是簫的聲音還是我那表弟吹的聲音？”

　　“都好聽。”阿梅癡癡地笑。

　　玉卿抿著嘴，說：“他不在，我一個人待在屋里也沒有意思。你知道他上哪去了嗎？”

　　“我知道！他去的都是同一家酒樓。要我帶你去嗎？”

　　阿梅似乎認為長元見到她，一定會覺得驚喜，所以高高興興帶著她出了門。不過，玉卿拿不準長元看到她是驚還是喜。想起他之前看到她咬破手指就那么緊張，實在很難判斷他在得知她擅自離開瑤池后的反應。

　　那家酒樓有個很吉利的名字，叫裕和樓。隔了還遠時，阿梅就指給她看。

　　夏長元就坐在樓上。他穿了件青灰色的外袍，態度慵懶地靠在欄桿邊上，然而他從頭發到腰帶都束得一絲不茍，顯示出幾分不同于其他客人的認真。

　　他身邊還坐著一個衣著鮮艷的姑娘，嘴唇涂得鮮紅，手里拿著酒壺。那姑娘舉止非常地輕柔，在為他斟酒時眼里的嫵媚幾乎要溢出來。

　　玉卿的好心情一下子就敗盡了。她拉住阿梅，問：“他會在酒樓上坐多久？”

　　“嗯……應該會到太陽西斜的時候吧。”阿梅疑惑地看著她，顯然不明白她為什么突然問這個。

　　玉卿說：“那時間還早，出都出來了，我們先到處走走再去找他吧。”

　　許是阿梅這個年紀本身比較貪玩，竟然想也沒想就同意了。

　　其實，那一邊的長元早就發現了她們。他本來已經打算在她們走近的時候就沖她們招招手，讓她們上樓吃些東西。可是玉卿看都不看他一眼，就和阿梅一起往相反的方向走了。這讓他莫名其妙。

　　身邊的姑娘給他剝了花生，他悄悄拿起一個花生殼，趁著無人注意的時候扔到角落里。花生變成了一直橘黃色的小貓，從角落里竄出來，把那姑娘嚇了一跳。

　　小貓跳上欄桿，向長元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輕巧地跳下樓。

　　“嚇到你了？”長元看向那姑娘。

　　姑娘道：“這貓突然躥出來，任誰都會被嚇到的。”

　　“也是……”長元探出頭，目送小貓往玉卿她們的方向追去。

　　“公子還要小奴斟酒嗎？”姑娘又拿起了酒壺。

　　“不了，”長元喝完杯里的酒，就站了起來，“時候不早了，我得走了。”

　　姑娘還要再說話，長元卻已經朝樓梯那邊走去了。帳早已結過，因而樓下跑堂的伙計見了他，只是問：“公子今天這么早就走？”

　　“左右都是無聊，還不如上街逛逛。”長元說。

　　“是是是，”伙計帶著一張笑臉，“公子慢走。”

　　長元含混地應了，走上街頭。

　　那一邊的小貓在街上躥得飛快，長元稍一閉眼，就通過小貓的視線看到了站在一個攤子前嗅著香囊的阿梅，還有站在阿梅身邊的玉卿。考慮到她們不會走太遠，他也沒有著急去追，而是信步在街上漫游。

　　經過一條小巷時，一個衣衫襤褸的姑娘慌慌張張從里面跑出來，眼看著就要撞上長元。長元本想回避，可是看著那姑娘慌張的樣子又覺得不對頭。

　　他的腳步稍微頓了一下，那個姑娘就直直地撞到了他身上，撞得他搖晃了兩下。

　　“姑娘，你——”

　　長元扶住那姑娘，才剛開口，誰知那姑娘抬頭看見他，一下子就撲跪在地上，抱著他的腿哭喊道：“公子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