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老板樂呵呵地看著長元:“夏公子莫非要跟小老兒搶生意不成?”
長元笑道:“自然不敢,我是看這魚形態奇異,說不準是什么精怪,若是有個好的水域養著,將來躍了龍門,飛升成仙也有可能。”說著話風一轉,“您是想買來宰了?”
“說實話,我還未想好該怎么對付這魚。不過這不是有句老話嗎?‘奇貨可居’。先買下來總不會吃虧。”
長元表示贊同,隨后又道:“我若是掌柜的,必會先把這魚帶回家養幾天,試試它究竟有沒有靈性。若是有靈性,設個靈壇拜一拜,放生了,將來保佑闔家興旺。”
“承公子吉言了。”
船老板說罷,又去和漁人討論起魚的價格。
玉卿扯了一下長元的衣袖,悄悄指著廳堂。長元透過人群的縫隙一掃,就看見那個道士手腳正在打架,旁邊范公子的幾個仆從皆不敢上前制住他,只能看著他在廳里艱難地移動。
長元把目光默默地移向孟珍,果然是她把手背在身后悄悄施法。
“孟珍。”長元叫了一聲。
孟珍立刻停止了法術,一臉正直地看著他。
“你下樓去看一看,季延衣服換好了沒有。”
依舊是撅著嘴,不滿又無可奈何地離開。
那一邊船老板和漁人也討論得差不多了。考慮到長元說的話,他也不敢把價壓得太低,雙方沒有協商太久,就得到了一個彼此都滿意的價格。
老板喚人來把魚搬走,放進船下艙儲水的大桶去,順便也叫人帶幾個漁夫下去烘衣服。
圍觀的人覺得無趣,散了不少。也有人覺得這么大的魚很新鮮,想從老板手上買下這條魚,或是鬧著想再觀賞一下,都被拒絕了。
范公子見人群都散了,又湊過來想搭話。
玉卿直接轉頭問長元:“我記得樓上還有雅間?”
長元問船老板要來一間雅間。又說了一番客套話,讓他叫人把他們原本點的那些菜都搬去雅間。
期間自然少不了范公子酸溜溜的嘲諷:“切,換去雅間還不忘搬走原先點的菜,真摳。”
玉卿盯著他,面色不善:“你一直針對我夫君,是打算替那混子出頭嗎?”
范公子意識到了玉卿的敵意,連忙賠笑:“夫人誤會了。我就是口快,不會說話……其實我也不認識那道士,就是來的路上碰到了,覺得他說的那些東西有點意思,才邀他一起上船的。”
玉卿冷哼了一聲,挽上長元的胳膊,隨他一起跟著丫鬟去往樓上的雅間。長元歪頭,用范公子聽不見的聲音低低地道:“多謝夫人為我說話。”
范公子不甘心,忙跟上去:“夫人消消氣,我給您賠不是。方才聽您夫君說的,我就知道那是個江湖騙子,怎么會幫他出頭呢……這樣,你們今日的酒水菜肴我請了,就當是賠禮,您看——”
“那就先謝過范公子了,”長元搶在玉卿說話前笑瞇瞇道,“如您所見,鄙人惜財。”
耳邊傳來輕微的哼氣聲——玉卿似乎想笑。長元心情愉悅。丫鬟把他們領到雅間門口,他以一個貴公子應有的涵養與親和向她道:“辛苦姑娘,一會要再把我那侄子與世侄女領上來。”
丫鬟臉頰泛紅,向他行了禮就匆匆下樓去也。
掀開珠玉的門簾,讓玉卿進去以后,長元伸手攔住了范公子,奇道:“你跟進去干什么?”
范公子又做作地整理了一下衣襟,正色道:“你們的酒水菜肴包括雅間都是我付賬,我進去看一看怎么了?”
長元回道:“雅間太小,怕委屈了公子。”
“看上去也不小啊。”
“是不小,”長元看向范公子身后,“可若是這么多人都要進來,那就很擠了。”
范公子朝后一看,他那群仆從已跟過來一半,頓時有些火了:“你們都過來干什么?沒聽見嫌你們人多嗎?趕緊滾!”
“可是……”一個小廝上前喏喏地說,“公子身邊總要有人伺候……”
“滾滾滾!少了你們我還吃不了頓飯了嗎?”
“公子——”
“趕緊滾!一個個的都干什么?我是主子你們是主子?哪那么多廢話!”
仆從們唯唯諾諾,好歹是走了。雖然也沒有走遠,就在樓梯口候著,不過好歹沒有出現在范公子眼前,也沒有擋住別人的路。
雅間里面有一張方桌、一張小榻,長元和玉卿擠坐在方桌的同一個邊沿。范公子自然而然坐到了他們對面。
方一落座,長元就指著自己旁邊的那個座位說:“還請范公子坐到這里來。”
“我坐這里不行嗎?”范公子惱著問。
“今日范公子做東,自然要坐在主席。”長元說得合情合理。
在玉卿生活的那個時代,坐席也分主次。或許分法和現在不太一樣,但大體向著門的是主席。玉卿進雅間時挑了個次席坐著,長元也就順理成章地坐到她旁邊靠近主席的地方,而空出來的主席,如長元所言,要留給做東的人。
范公子懷著怨念坐到了主席,有了長元的隔擋,離玉卿遠了許多。
伙計們一一把菜搬了上來。范公子為了表示慷慨,又點了不少菜。伙計一一記下了,走出雅間不久,先前那個丫鬟便領著季延孟珍來了。
季延換上的衣服料子看著珍貴,繡紋也頗為精美。衣服襯人,季延穿著,乍一看也是一個英俊的富家少年郎。長元不得不感嘆一句船老板的大方。
孟珍按照長元的指示落了座,帶著明顯的敵意看向她對面的范公子。
長元笑道:“今日范公子請客,你別這樣看著人家。”
孟珍低頭扒拉著自己碗里的菜,不說話。
這頓飯吃得還算愉快。樓下那道士被樓梯口范公子的侍從攔著,沒法上來找長元的麻煩。范公子絮絮叨叨地解釋自己與那道士不熟,繼而說起自己的家世,是哪一方的顯赫,家里頭出過哪些人物,現在父親在什么地方有著什么官職,與什么人交好。
長元被那種自負的口吻逗樂,不住地夸:“果真家世顯赫。”他自然知道范公子把目光都聚集在玉卿身上,可是玉卿的冷淡是明擺著的,范公子沒發現,他倒不忍心提醒了。
范公子當然也不忘揶揄長元:“我從未聽過哪里的郡望是夏氏,不知夏公子何許人?”
“世間人太多,不知道也正常的。我也從未聽說過哪一方的郡望是范氏。”長元忍著笑。
“你這是說我孤陋寡聞?!”
“豈敢豈敢,只是覺得茫茫人海中能夠相逢便是緣分,又何必刨根問底。”
好容易船靠了岸。下了船,范公子不舍地同玉卿道別,相約過幾天一起觀潮。長元敷衍著替玉卿回應了,一邊讓季延趕緊去拉馬車。
“這種人真是討厭。”坐上馬車以后,孟珍抱怨到。
長元笑道:“世間百態,總有你不喜歡的。”
玉卿卻訕訕地:“下次這種事別拉上我。”
外面忽然傳來馬的長嘶,車轅被高高抬起,把他們三個都甩到了車尾。孟珍還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馬車就被那匹馬發瘋似地拉著跑。季延喝止不了馬,只能大吼著讓行人避讓。
長元施法固定住了孟珍和玉卿,掀開簾子探出頭,抓住季延的后領把他扔進車里,自己從他手里搶過了韁繩。
遇到前面行人來不及躲開的,他拉緊了韁繩勉強讓馬側過來,帶著整輛馬車都側著擦著那人的頭頂過去。好在季延被丟進去時就已經施法固定住,加上長元用法力維持,車才沒有翻。
長元見一時無法停止馬車,干脆架著車躲過行人以后往人少的方向去,牽引馬兒跑進一條無人的小巷。
眼看著就要撞上巷尾的墻,長元拽住韁繩,連馬帶車一起瞬移到了郊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