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假孕
次日清晨熙春起床的時候安碧云已經不在房間里了,只在床上放著疊好的被褥,不遠處衣架上還掛著她昨日穿過的衣服。
熙春心里不安,趕忙走出去,還好,一出門就看到安碧云抱著琴坐在涼亭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娘娘怎么這么早就起來了。”熙春小跑著過去,她今天穿了件素緞制的便服,比起那件樣式繁雜的貴妃服飾輕便了不少,頭發簡單的挽在腦后,只插了枝樣式簡單的玉釵,臉上未施粉黛卻有別樣的美感。
熙春也是很久沒見過這樣裝扮的蘇心悅了,她入宮便是貴妃,日日金銀珠翠地拘束著,倒是忘了她清淡的樣子。
熙春走上前,看蘇心悅直盯著手里的琴發呆。
“娘娘。”她又喚了一聲,安碧云這才如夢初醒。
“你這丫頭,嚇我一跳。”她撫撫胸口,帶著些怪罪地看了一眼熙春。
“娘娘,奴婢已經喊了您兩聲了。”熙春有些委屈,“明明是您自己看著琴發呆的。”
安碧云撫過琴弦,輕輕一撥就從指尖劃出清脆的音符。
此琴名為歸凰,原是蘇心悅的閨中愛物,音色絕佳情調優雅。而當年的蘇貴妃一曲《鳳求凰》如昆山玉碎芙蓉泣露,此琴也得凌盛賜名“歸凰”而聞名天下。
“娘娘想彈琴,也該用了早膳再來。”熙春上前扶起她,“奴婢去問問早膳到了沒有。”
“等等。”安碧云趕忙攔住她,卻又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她昨夜夜不能寐,滿心想著蘇澈說得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只得在床上輾轉反側。好不容易熬到天色微亮,她趕忙輕著手腳走出門,迫不及待地往花園里去。
她早就心知蘇澈沒有騙她的理由,但在看到魚池上漂浮著的食盒蓋子和幾尾紅鯉后還是受了些驚嚇。
她捂住嘴才沒有驚呼出聲,思及昨日囫圇就吃下的晚膳,不禁一陣后怕。
慌亂間她無意發現了放在涼亭里的歸凰,就鬼使神差地走過去看著它出神,直到熙春喚她才回過神來。
“怎么了娘娘?”熙春疑惑地看著拉住她卻一言不發安碧云,“是不是沒有胃口?”
她倒真是有口難言,難道要她說昨夜有人闖進房里,告訴自己飯菜有毒吃不得?
安碧云正糾結著,原本緊閉的宮門卻突然打開,從外面走進來個小太監。
她原以為是膳房的,但仔細一看,后面還跟著個她也認識的張太醫,而帶路的太監正是皇后身邊的吉安。
安碧云趕忙站起身迎上去,寧安看到她的裝扮一愣,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衣著簡樸的娘娘是蘇心悅,趕忙低下頭請罪:“貴妃娘娘恕罪,是奴才怠慢了。”
安碧云上前一步扶起他:“公公請起,如今本宮身在冷宮,不拘這些禮數。不知公公今日前來有何貴干?”
吉安謝了恩,弓著腰往旁邊踏了一步,給身后的張太醫讓出些地兒來:“貴妃娘娘言重了。奴才是奉皇后娘娘秘令,帶張太醫來為娘娘診脈的。”
安碧云原先就知道這個張太醫,是個素來親近皇后的,醫術倒還算高明。
張太醫拎著個診箱,上前一步給她跪下:“微臣叩見貴妃娘娘。”
“張太醫請起。”安碧云也是趕忙請起來,看兩人站定才再次開口道,“皇后娘娘怎么突然要給本宮請脈呢?還勞動張太醫。”
“貴妃娘娘恕罪,這奴才就不知道了。”吉安陪著笑,將安碧云往主殿的方向請了請,“娘娘還是快些進屋吧,奴才在外面候著,有什么事兒您喚一聲就行。”
安碧云心里疑惑著,表面上也只能點點頭,攙著熙春的手就往屋內走。
“皇后真是體恤娘娘,這才第二日就派了太醫過來,生怕委屈了娘娘呢。”熙春小聲地在耳邊說著,安碧云卻有些不安,握著她的手也收緊了些。
等到桌子邊坐下,張太醫才從隨身的診箱里拿出脈枕,絲帕,將手虛虛地搭在了她的腕上。
“娘娘的脈象還算平穩,只是不時有些虛浮,怕是近日來勞累,驚悸憂思之故,不是什么大事。不過…”
只見他眉毛微微皺起,表情也變得凝重起來。
“張太醫,可是我家娘娘得身體有什么不妥?”熙春也緊張起來,趕緊抓著張太醫問道。
“這…”他似乎有什么難言之隱,別有含義地看了一眼熙春。
“這是我的心腹,張太醫有話不妨直說。”安碧云安撫地拍拍熙春的手示意她不要緊張。
“娘娘!”張太醫突然向她行了個大禮,“其實微臣今日來,是奉皇后娘娘的命令,助您出冷宮的。”
安碧云心里暗呼一聲“來了”,但他說出的話倒是沒想到。她見張太醫神色慌張,心中更添幾分疑惑:“張太醫何出此言。”
只見他從隨診的箱子里抽出個藥包放在桌子上,仍舊不敢抬頭看她:“娘娘,這是微臣為您所配的安胎藥。”
安碧云心里一驚:“張太醫這話真叫本宮糊涂了。”她略懂醫道,被害之前還挺著七個月的肚子,又怎會不知道這幅身子有沒有身孕。
“娘娘,此湯藥是微臣為您所制,煎服一日便可改變脈象,讓娘娘的脈象如同懷胎。”他見安碧云不為所動,便又將藥包往里推了推。
她沒想到皇后居然出此下策來讓自己脫身,于是神情凝重地看著張太醫問道:“這真是皇后娘娘的意思?”
“這是自然。”
“荒謬!”她一拍桌子,語氣也帶了幾分怒意,“即使本宮假孕出了這冷宮,十月懷胎,本宮到何處去尋一皇子來圓這謊?皇后娘娘又怎會做出這樣不周密的打算!”
“娘娘!微臣真的是奉皇后娘娘口諭辦事,不然微臣如何進得了這凝春閣啊!”張太醫沒想到她會突然發難,聲音都有些顫抖了。
安碧云沒有看他,心里卻早已炸開了鍋,憂思萬千。
熙春適時地給她沏了杯茶,她喝了一口,才再次開口道:“張太醫,本宮也不是有意苛責你。只是這件事,本宮是萬萬不能答應。”
“這…”張太醫還想說些什么,卻被安碧云打斷了。
“本宮雖身居冷宮,但清者自清,能安心過日子全憑著問心無愧。”她看了眼熙春,繼續說,“若是今日承了皇后娘娘的好意,就算今日出得了這冷宮,怕也是再難心安了。”
她示意熙春扶起張太醫:“還請張太醫替本宮謝過皇后娘娘,就說心悅愿意等,相信皇后娘娘會還本宮清白。”
不再給對方開口的機會,安碧云開口喚來候在外面的寧安:“寧安,替本宮送張太醫。”
寧安應了聲,走上前來幫著收拾診箱,收到藥包時卻被攔住了。
“娘娘,您心意已決,微臣不敢再勸。只是這藥確有強身健體之效,娘娘還是留下吧。”這次他直接將藥包放進熙春的手里,“還望娘娘不要為難微臣。”
安碧云心知自己今日做得已經有些強硬了,就沒有再堅持,打發著熙春收了藥包,張太醫這才抹著汗隨寧安去了。
熙春收了藥,回來就見安碧云若有所思地捧著杯茶一言不發。
“娘娘。”熙春上前取下安碧云手里的茶杯,往里續了些熱水,再重新端給她,“其實皇后娘娘也是為您著想。”
“本宮知道。”她放下茶,神色卻沒有半分輕松,“但我總覺得有哪里疏漏了。”
“娘娘您多想了。”熙春雖不贊同皇后的計策,卻也為安碧云著急,“其實娘娘大可順著皇后娘娘的意思,之后再做打算就是了。”
“能有什么打算,說了一個謊,就要再說一萬個才能圓上。”安碧云搖搖頭,“罷了,還是從長計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