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話從楚霓口中出，而言語間描繪的屋舍又現于眼前，陸嘉言竟就好像真的看見了那琴瑟和諧，夫唱婦隨，孩兒嬉耍的場面。

　　他抬頭，正好就撞上了少女清澈的眼眸。與每次入他夢境那般，清澈，帶著盈盈水光的眼眸。

　　“問你呢，陸哥哥，換你呢？你喜歡不喜歡？”

　　“我喜歡。”

　　‘和你，我都喜歡……’

　　*

　　有人相幫干活就是快。

　　二人未時到的竹林，現在申時剛到，就已經裝好一整個背簍的竹黃，準備歸家了。

　　回時，方才狀似無意各種提問，收獲許多訊息后的楚霓，現下動若野兔了。心情好到，看只蒼蠅飛過都能覺得可愛，并展顏一笑。

　　身后離著她一步遠的陸嘉言，仍舊是恬靜若處子，但卻越發緘默了。耳朵臉頰紅粉，眉眼微皺，表情有些懊惱。

　　突然，前頭蹦蹦跳跳的楚霓突然停下，陸嘉言看著懊惱，但其實注意力仍舊是有大半在她身上。見此，立刻收斂神色，扯出微笑嚴陣以待。

　　“陸哥哥，炎城城門什么時候開來著？”楚霓退后一步，到陸嘉言身側，挽著他的手問道。

　　“寅、寅時一刻”，陸嘉言看著自己臂彎中少女的手，有些穩不住。

　　“那時候還有更夫打更嗎？”，少女的提問滿是好奇。

　　陸嘉言輕輕深吸了一口氣，還是不敢妄動。

　　“打的”，話不用多，稍微穩住了。

　　“那……那個時辰更夫說什么呀？還是天干物燥…~小心火燭么？”

　　“不是，每個時辰盡是不同，五更說的是，早睡早起，保重身體。”

　　陸嘉言終于不磕巴地將話說完，心中稍微松了些。

　　“這樣啊，真是有趣。”

　　楚霓笑得開心，陸嘉言卻覺得自己實在再看不得了。

　　他也不知道現在面上顯不顯，面頰挺燙倒是真。

　　倒是現在在他心中，就像被塞了個手勁大中氣足的更夫，一下下打梆子的咚咚巨響，擾人安寧還不夠，還要被打更的口號吵得心中糟亂。

　　一路陸嘉言那被挽著的手都繃著，直至臨近城門，楚霓被其他事情吸引，放開手了，他才真正松了口氣。

　　陸嘉言內里這一陣讓人苦惱的心悸，擾了他足足一整日。

　　究竟被自己祖父問幾次是否身子不適，自己也數不清了。阿青也被祖父指使著，給自己額頭探了好多次額溫。

　　也是因為陸嘉言紅得太不正常的臉色過于矚目，讓眾人忽略了從城外回來后就一直在傻樂的楚霓。

　　*

　　入夜。

　　一云朵從遠處慢悠悠騰過來，將月亮遮住后，一身短褐的楚霓終于收起她用來坐著賞月的凳子，進了屋子。

　　那云掩住月光清輝，夜色越發暗了。

　　進了里間楚霓未點燈，但卻暢通無阻走到床邊坐下。

　　摩挲著右手中的玉玨，細細感受。

　　玉玨仍與自己無數次查看、摩挲那樣，表面依舊光滑無比，無任何紋路與痕跡。

　　待聽得遠處傳來的，一慢一快，連打三聲的三更梆子“咚！——咚！”聲響，楚霓才俯身，使了巧勁，讓玉玨滑進床底。

　　而后將聲息降到最低，讓自己如影子般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