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希在來鐵柵欄的路上并沒有任何想跟李骸糾纏的意思,所以她先來了鐵柵欄。按照組織給的信息,她先去了旭日酒館附近,在酒館外蹲伏了許久,終于看到李丁搖搖晃晃的從酒館中出來。
李丁已經喝醉了,自己想要擒拿他簡直是易如反掌,但瀚希想好好捉弄一下這個不著調的老朋友。于是她在酒館附近的幾間老木屋上,跟隨李丁的步伐緩慢移動。天色已晚,這邊的街道上也完全沒人注意她的行蹤,所以她也沒有讓自己隱身。她在想,用點什么法子讓李丁吃點苦頭,讓他長點記性。
李丁拖著步子走到一家叫“欣彩”的雜貨鋪門口停了下來,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物,定了下神,走了進去。瀚希一個跳躍,輕輕落在雜貨鋪的頂梁處,為了不引起店鋪里的注意,還特意加了一招踏云步。
徭欣彩毫無察覺,正準備關門,看見李丁,楞了一下:“喲,公子這是從哪兒云游四方回來了?”然后側了身,讓李丁好往里走。
“哎呀,我的姐姐啊,日思夜想,可算又見到你了。”李丁一進去,就張開手臂想去擁抱徭欣彩。
徭欣彩一閃躲,李丁喝多了,差點撞散了一個貨架。徭欣彩罵道:“別沒個正經的啊,一來就搗亂。”
瀚希在上面看著發樂,下面倆人歲數相仿,沒準以前還有一段甜蜜的往事。
“遇上你,準沒好事情。”
“我知道,你想遇到的是我大哥嘛。”
徭欣彩剛準備整理貨架,聽他這么一說,轉手拿起一袋子糖果對著李丁一頓砸:“不要提你那個該死的大哥,他早就把我忘了吧,我也不記得他了。”
然而李丁的臉就在那,濃黑的眉毛,高聳的顴骨,歪著個嘴傻呵呵的笑,像極了他的大哥。但李儒連卻沒有這般的放浪形骸,徭欣彩更喜歡端著一副公子哥腔調,整天說些詩詞歌賦假裝自己滿腹經綸的李儒連。
“你去找他啊,他天天呆在寧都,又跑不了。”李丁四下張望,找了把小竹椅,靠了上去。
“他是不會跑,可是他旁邊總有你爹。”徭欣彩說這話的時候滿嘴怨氣。
李丁扁著嘴,點點頭:“說的沒錯,寸步不離,我估摸著他不愛你,愛我爹。”
徭欣彩噗呲一笑:“算了,我這輩子不指望了,心里有個人掛念也能過一輩子。”
“沒錯,整日相對,柴米油鹽的,指不定哪一天就厭倦了。所以,你看我咋樣?”
徭欣彩給了他一個鄙夷的眼神:“你?你咋不把你三弟也喊來,你們一家三兄弟都來耽誤耽誤我。”
“別急,他很快就來看你了。我估摸著就這幾天。”
“臭小子,一天到晚不著調,竟然來調戲老娘。信不信我打死你?”
“你舍不得,嘿嘿嘿。”李丁醉眼朦朧的看著徭欣彩,雖然已經歲數不小了,可是她往那一杵,只要稍微經點世事的男人,就會浮想聯翩。歲月在她的臉上割了刀子,卻在痕跡里藏了誘人的芬芳,像是一朵盛開的牡丹,艷麗奪人。這樣的花兒,偶爾來點風吹草動,就會呼應而動,輕輕搖曳,毫不做作。
瀚希在上面聽得有些乏味了,她對男女之事完全不懂,所以覺得兩人不過是簡單的敘舊。就在自己有些困意的時候,她發覺在對街的拐角處,有一個黑影正對著雜貨鋪張望。瀚希趕忙施展隱身術,不清楚對方有沒有察覺到自己的存在。瀚希內心抱怨了一下自己的走神,他對自己的抓捕任務再一次表示費解,如果是暗殺的話,現在早已抽身而退了。
徭欣彩從貨架上拿了一個酒瓶子,沖著李丁晃了晃,說:“嘗嘗?這可是我費了好大的勁,托人從北燕那邊帶過來的。”
那是一個精致的瓶子,里面有大一半紅褐色的液體正被徭欣彩晃得搖來搖去。李丁一眼就認出來了,樂道:“葡萄酒?好東西,肯定比李若那小子兌水的麥子酒好喝。”
“廢話!話說這么久沒見,你去哪兒了?”
“別提了,這是我第三次被人綁票了,真是倒霉。逃出來的時候發現在一個斷崖下邊,我后來聽到水流的聲音,判斷應該是條暗河。我跳進去游了半里地才發現是靈夏山邊上的迷海,我被關了那么久竟然都不知道。”
“迷海?是北燕東邊那個?”
“還能是哪個?好多年前你跟我哥在那玩過。”
“好多年前?那是三十年前了。那時候我們才多大啊。”徭欣彩好想仔細回憶那段時間,卻發現沒什么可回憶的。那時候都是小孩,對李儒連也談不上好感,所以對當時的李儒連壓根就沒什么記憶。
“我跟你說,這些抓我的人絕對腦筋有問題,三次都是一伙人。前兩次好吃好喝的把我圈在一個什么山里,我后來問我父親了,壓根都沒人聯系過他。不要錢也不要命,就把人困在那。這次更離譜,我開始以為是被關在一個坑里了,后來才發現是斷崖的半坡上。也沒聲,吃喝也顧不上了,有一頓沒一頓。別說這個了,我好不容易逃出來,這次我得回家,學我哥,寸步不離老爺子。”
徭欣彩譏諷道:“你學不來,整天跟個猴一樣的上躥下跳,沒準就是你爹跟你哥綁的你。”
“那他們也太狠了吧,前兩次加起來不到半年。這次五年吶?我爹就是再狠,也不至于這樣吧。難道我不是親生的?”李丁喝了一大口酒。
“去你的。哎呀,你怎么對著酒瓶就喝了?我還怎么賣?”徭欣彩責罵起來。
“你也太奸商了吧,都快喝沒了,還賣給誰啊?”
“兌水賣給李若啊。”
然后是兩人一陣狂笑,像是兩小無猜的小孩一起完成了一個不得了的惡作劇。
瀚希發現街對面的黑影不見了,然而更讓她驚訝的是,她覺察到了屋頂有移動的跡象。盡管很輕微,但以她天生的殺手嗅覺來判斷,絕對沒有錯。但是她看不見對方,她能夠判斷這個人就離她不到十碼的距離,而且一直在壓低自己的氣息。
瀚希無法判斷對方的身份,她更多的直覺告訴自己,這是組織的人。組織內的傳授課中經常會講各個國家和各個組織的故事,但是從來沒有人說起過另外還存在的刺客組織。那么身邊的這個人大概率就是組織內的同行了。
瀚希一動不動,屋子里的人還在說著有人的沒的。瀚希無法判斷身邊的人是敵是友,是沖著李丁來的?還是徭欣彩?又或者是自己?她有太多的疑問,現在下手抓李丁顯然有些不現實了。她還是覺得暗殺比抓捕輕松多了,有那么一刻,她想干脆一殺了之。
她正思緒萬千時,從旭日酒館處奔來兩匹馬,馬上的士兵下來后很快帶著徭欣彩離開雜貨鋪。李丁目送他們離開后,開始緩步往同樣的方向走去,手里抓著那瓶酒。瀚希聽到屋頂也開始有移動的聲音,往李丁同樣的方向移動,很輕微,但是瀚希敏銳的聽覺還是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