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么。”
段鴻儒努力扯出個笑到了她身邊。
秦湘放下手里的東西幫他整整衣襟，目光帶著擔心，“你怎么了？看你精神這么不好，有什么煩心事么？”
“夫人，我們進屋坐下說吧。”段鴻儒握住了她為他整理衣襟的手。
“好。”秦湘答應間心里更加擔心，他的手掌往日都是溫熱的暖，今日卻冰涼如水。
到了屋內她屏退侍女親自為他倒了熱茶暖手，“鴻儒，你是受寒了嗎？可現在這天氣不應該啊，要不要叫來醫者......”
“不是的夫人，別忙了坐吧，我有兩件事要和你說。”段鴻儒見狀打斷她，他怕他再不說，再一猶豫就更難開口了。
“扶風和朧月不是去杜家，他們昨晚偷跑出去玩了。”段鴻儒鼻音有些重，聲音也有些沉。
“這兩個孩子啊，真是不讓人省心，又是朧月欺負他哥哥非讓她哥哥帶她出去吧，你說她身體不好我們不想讓她多出去也是擔心她，怎么，貪玩啦？現在還沒回來？”
秦湘安慰的拍著段鴻儒的手，這兩個孩子偷跑出去也不是一兩次了，每次回來受罰風兒也都是攬自己身上，她看夫君這副模樣以為是拿他們沒辦法。
“還有件就是......”段鴻儒反握住了夫人的手，力道有些收緊，“朧月不在了......”
秦湘看著眼圈泛紅鼻音更重的段鴻儒有些迷茫，“什么，什么不在了......”
“鴻儒，你在說什么......”秦湘被握住的手開始有些抖，他的表情絕對不是開玩笑。
“夫人......”
段鴻儒的聲音越來越哽咽，“但是我們兒子還活著，被救了回來，你要不要去看看......”
他說完這句話將她的手握的更緊了，他已做好了她所有可能的反應，但她卻只是安靜的坐在那里，唯一的表現就是不知所措。
“不，你在說什么......”
秦湘搖頭，然后努力站起身將段鴻儒握住她的手推開，出了門就往段扶風的院子去。
只是到了段扶風的院子她已呼吸不穩，她看著半院子的侍女守衛，看著他們看見她后驚愕慌亂的表情，到門口時已不得不扶著門框。
段鴻儒一直跟在身后想扶卻都沒能伸出手，他看得出來夫人現在對他的抗拒，她本能地拒絕，不想去相信他說的話。
可等真的看到受傷的段扶風時，秦湘緊繃的那根弦斷了。
她癱坐在了段扶風的榻邊，滾燙的淚水從美目中滑落，她默默的哭著，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她的兒子好像在睡夢中，她不能吵醒他。
而此時的她，仿佛已經完全忘了段鴻儒說朧月不在了的事。
她抹著淚站起身，環顧了屋子一周，然后吩咐侍女每時每刻都要備著熱水，等風兒醒了我要幫他擦臉。
她似乎很平靜，平靜到段鴻儒開始害怕。
哪怕她大哭一場，她捶著他罵你怎么沒有保護他們好也行啊！可她現在這個樣子，他真的怕。
“夫人......”
他在她身邊慢慢開口，想伸手碰她卻又不敢，仿佛他才是做錯事的那個人。
“鴻儒，我沒事。”
秦湘搖了搖頭，擦去淚水，“孩子比我們更脆弱不是么，若是我們都崩潰了，那風兒要怎么辦？”
“我們只剩他了啊......”
秦湘說完這句身子都佝僂了起來雙手掩面，剛擦過的淚水又流出來不可遏制的濕潤了她的指縫，看的段鴻儒心里更加抽痛。
若是沒有這對兒女，恐怕秦湘的身子現在更差......
她一直在為他們活著啊......
段扶風醒了以后，就見娘親欣慰的笑了下，然后去洗巾帕溫柔的為他擦臉。
他動了動唇，艱難的說出了一個字，“娘......”
“風兒，好好休養，娘一直在。”
秦湘為他擦完臉后便擦著他的手，就像對待珍寶一樣小心翼翼，“放心，娘一直都在。”
段扶風就看向旁邊的父親，段鴻儒卻緘默不語。
既然娘親看見了他現在的樣子，那想必也一定知道朧月了......
可是，為什么娘親會這么平靜的，照顧他......
而接下來的日子秦湘可以說是衣不解帶寸步不離了，段扶風看著心疼，在他能說話的時候他無數次和娘親說您去休息吧，每天只睡那些不夠的，您若是不好好休息，我也不會好好休息的，身體重要啊娘。
可秦湘每次都是默默搖頭，“風兒，娘親舍不得離開你。”
約莫過了二十余日，段扶風傷口都好的差不多，段鴻儒帶他去見了南燁。
“段，段公子......”南燁看著眼前之人瞬間愧疚從心頭涌上。
“南燁！你叫南燁！”
段扶風頓時上前給了他一拳揪住了他的領口，被段鴻儒制止后他一用力松手南燁就跌到了地上無助的看著他。
“你去了我妹的靈前嗎？你敢去嗎？”
“你知不知道我恨不得殺了你！”
段扶風站在那里盡量控制自己，父親已經和他講了很多道理，但他就是無法接受。
“你為什么要救我？”
他上前一步臉上已遍布淚水，“你致她死，卻救了我，你想怎么樣？”
“我該怎么對你？殺了你，然后我再還你一命嗎？”
“扶風......”
段鴻儒在旁邊嘆了口氣，他對他說了那么多他不可能不懂，他現在可能只是需要發泄而已。
段扶風握緊雙拳站在那，隨后轉身背對著南燁，“你走吧。”
南燁就看看他的背影，看看段家主。
他看見段家主點了點頭他才站起身來，一步步向外走著，直到快與段扶風擦肩的時候，他又聽見他說了一句話。
“但是，別再讓我看見你。”
這句話帶著無盡的怨恨與憤怒，南燁毫不懷疑如果段扶風再度看見他會做什么。
而在這日過后，秦湘病倒了。
毫無預兆的生病，無論怎么治也無好轉。
“娘，你怎么了啊，你要快些好起來啊。”段扶風就時刻陪著娘親，猶如娘親照顧他那時一樣。
又是幾日，這日窗外日頭異常明媚，陽光傾灑在屋內，秦湘靠在榻邊靜靜地看著窗外，段扶風在一邊練字，段鴻儒就在旁邊看著。
只是練著練著段扶風看向娘親，段鴻儒也抬頭看向了她。
因為她輕輕叫了他們一聲，聲音輕到如春季飄揚在空中的柳絮一般。
“你們說，月兒還未走遠吧，我若是現在追，應該還來得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