睫毛顫動,沉重的眼皮突然張開,夏煌從座位上彈坐而起。
僅僅瞬間。
腦海中關(guān)于夢境的記憶,便從清晰轉(zhuǎn)為模糊,仿佛隔了一層厚重的磨砂玻璃。
凌亂的發(fā)絲,蒼白的面容,劇烈的喘息。
窗外不斷的傳來蟬鳴震動著鼓膜,空氣中的不知名的花香浸入腦中,襲過的清風拂過耳畔稍有涼意。
夏煌抬起手按在額間,并將雙眼重新合上,努力的讓自己清醒的速度慢一些。
她。
想要想起——
想起那夢中的記憶,雖然已經(jīng)記不清那是什么,但本能卻在告訴她那是無比重要記憶。
“夏煌,你不覺得應該解釋一下嗎?”突如其來的聲音,徹底斬斷了夏煌對夢境的回憶。
夏煌不甘心的再次嘗試,卻再也抓不到夢境的絲毫痕跡,她無奈的將雙眼睜開。
指間縫隙。
光潔的課桌。
教室,上午。
烏黑柔亮的發(fā)絲在由于汗水的緣故,粘在夏煌光滑白嫩的脖頸上。
夏煌將搭在額間的手掌移開,一張仿佛嚴肅中帶著些許怒火的臉出現(xiàn)在她眼前。
夏煌的大腦瞬間就清醒了,自己這是在劉老虎的課上睡著了,真是大事不妙!
劉老虎是夏煌班的數(shù)學老師,劉老虎自然不是數(shù)學老師的真名,而是學生們暗地里給他起的外號。
從這個簡單直白的外號里,可以輕易看出劉老虎的性格,他可以說是學生們最怕的一個老師。
“對不起,我錯了,不會再有下次了。”夏煌站起身微微鞠躬,誠懇的表達了自己的態(tài)度。
因為很小就失去了父母,夏煌的心理年齡比同齡人更加成熟,她很清楚態(tài)度很多時候比解釋更重要。
雖然如此,夏煌并不覺得自己能夠輕易過關(guān),可是等了足足五秒鐘,預想中的呵斥也沒有到來。
夏煌抬起頭,有些緊張的看向劉老虎的臉,那張臉依舊嚴肅,只是在那嚴肅之中卻暗藏著一絲笑容。
“可以看出你是一個懂事的女孩,如果能夠注意一下作息時間就好了。”劉老虎和藹的說道。
班里其他學生皆是目瞪口呆的望著這一幕。
劉老虎竟然會變得這么溫柔?!讓劉老虎變得這么溫柔的,還是一個剛開學就打架的不良少女!
劉老虎繼續(xù)說道:“上次月考你考得不錯,數(shù)學成績班級第三。”
他的話讓其他學生恍然大悟,不過這又出現(xiàn)了另一個匪夷所思的疑問。
這個不良少女的成績竟然這么好?該不會是靠作弊才考出這個成績的吧?
同學之間隱約間響起議論聲。
我,不良少女。
假的那種。
開學僅僅一個星期,夏煌就因為一個意外,成為了他人眼中的不良少女。
而這種映象一直持續(xù)到現(xiàn)在,夏煌并不是無法解除這個誤會,而是她并不想解除。
初中的時候,夏煌因為靦腆內(nèi)向的性格,沒少受到同學們的欺負。
自從被誤認為不良少女,班里再也沒有人敢欺負她,同學們與她說話都是畢恭畢敬的。
“坐下吧,我們繼續(xù)上課。”
……
下課時間到。
班級里氣氛很快就活躍了起來,學生們?nèi)齼蓛傻木墼谝黄鹆奶欤ㄓ邢幕凸聠沃挥啊?p> 夏煌站起身走向一名女生,開口道:“筆記本可以給我用一下嗎?我前半節(jié)課漏了很多筆記。”
夏煌突然靠近,似乎讓那名女生嚇了一跳,顫顫巍巍的遞過筆記本。
“給…給你。”
“我有那么可怕嗎?”夏煌反問道。
面對夏煌的反問,女生完全有些所措,緊張兮兮回答道:“你…你一點都不可怕,你非常的可愛,帥氣!”
我怎么不知道自己有這么多優(yōu)點。
夏煌努力的將吐槽的欲望壓住,她怕自己再開口,會給與女生更大的驚嚇。
“謝謝。”夏煌道了聲謝,拿走了筆記。
女生望著夏煌的背影,抬起手按在心口,那里有一顆心臟正在劇烈跳動著。
————放學的分割線————
從公交車上下來,夏煌抬頭望了望天空,太陽被烏云遮蔽,顯得天色有些昏暗。
夏煌行走在回家的路上,一個微不可聞的聲音,讓夏煌止住了前進的腳步。
“你們這些家伙,究竟想干什么!”
光聽聲音中的內(nèi)容,就感覺得出這絕對是一件麻煩的事,只是夏煌卻不得不插手。
因為聲音的主人夏煌認識,正是數(shù)學課后借筆記的那名女生,陶溪。
夏煌仔細傾聽,發(fā)現(xiàn)聲音是從左邊小巷的拐角后傳來的,夏煌偷偷摸摸的靠了過去。
夏煌進入小巷,隨著距離一步步接近,小巷拐角后的聲音也是愈發(fā)清晰。
“干什么?我們也沒打算干什么,只是打算把你的衣服扒掉,拍幾張漂亮的照片而已。不過如果你想的話,我們也不介意干些什么。”
夏煌貼著墻角緊張的伸出半個腦袋,偷瞄著小巷拐角后的場景。
兩名貨真價實的不良青年,將陶溪圍在中間,離他們不遠處還站著另外一名女生。
按照神態(tài)與站姿來看,兩個不良青年與那名女生,是屬于一伙的。
夏煌心臟劇烈一跳,那名女生夏煌認識,因為她同樣也是夏煌的同班同學,王敏。
只不過王敏與夏煌的關(guān)系并不好,或許用不好來形容還不夠,雙方或許可以稱之為仇敵。
夏煌被誤會為不良少女的源頭,就在于王敏。
開學第二個星期,夏煌看到王敏在欺負陶溪,看不過去的夏煌上前幫忙,卻是爆發(fā)了沖突。
因為王敏詛咒夏煌的父母被車撞死,怒火沖天的夏煌抓著王敏的衣襟,一把將其砸在課桌椅間。
夏煌生氣的原因很簡單,因為夏煌的父母正是因為車禍去世,所以對王敏的詛咒過于敏感。
不知道是不是被她嚇住了,王敏當時沒有還手,從翻到的課桌椅中爬起后,灰溜溜的走開了。
這件事七傳八傳后變了樣,夏煌也就此成了別人眼中,一言不合就動手的不良少女。
現(xiàn)在看來,夏煌的猜測是錯的,還錯得非常離譜。王敏不是被嚇住了,而是在準備更可怕的報復。
“你們?yōu)槭裁匆獛退咳绻菫榱隋X的話,我可以給雙倍,她給了你們多少?”陶溪開口道。
“哦吼,有點意思,她給了我們五百,雙倍的話可就是一千,你有嗎?”
“可以,你放我離開,我可以給你一千。”陶溪毫不猶豫的答應。
霸哥摸了摸下巴,對著王敏輕笑道:“小敏你看,你的同學可是打算出一千啊!”
“兩千,我出兩千行了吧。”王敏也是立即提高了價格,生怕兩人撂擔子不干。
陶溪同樣改價,一次性提升了不止一倍:“五千。”
“五千?真是張口就來,你有這么多錢嗎?拿出來看看。”王敏開口嘲諷道。
陶溪不理睬王敏,對綠毛開口道:“誰身上會帶這么多錢,只要放我離開,我肯定會把錢給你!”
“霸哥你可別聽信她的話,如果放她離開,她怎么可能會守信,不報警就算了好了!”王敏說道。
陶溪臉色一陣變換,咬著嘴唇猶豫片刻后,突然開口道。
“我的爸爸是金石集團的老板,不會缺這五千塊錢,如果想要對我出手,可是要想清楚這么做的后果!”
陶溪這話一出,兩名不良青年有些被鎮(zhèn)住了,他們不是小孩子了,很清楚金錢的巨大的能量。
資本也是能夠為所欲為的。
看到霸哥有些猶豫,王敏焦急的開口道:“霸哥,你不會信了她的話吧?”
“像她這種全身上下,沒有一件沒有一件首飾的人,怎么可能會是金石集團的大小姐?
我看她就是看金石的老板同樣姓陶,就借這個名號來嚇唬你們,你們可別被她給唬住了!”
聽到王敏的發(fā)言,霸哥也是放下心來。
霸哥哼聲道:“我是像是那么蠢的人嗎?我只是想逗一逗她而已!”
“就算她爸是金石老板又如何?等拍了照片,他又敢拿我們怎么樣,沒準還能弄些零花錢花花呢!”
“霸哥威武!”
王敏夸贊了一番后,說道:“霸哥,我們還是趕緊開始吧,時間拖久了很容易出事!”
“嗯。”霸哥點了點頭,給了小弟一個眼神,兩人同時朝陶溪伸出手。
陶溪一臉恐懼的靠在墻壁上,她終究也只是一個剛剛十六歲的少女,之前的勇氣已經(jīng)是她的極致。
還沒等兩名不良青年將陶溪的雙手按住,一個突如其來的聲音便在小巷中響起。
“給我住手!”
用眼神示意小弟看住陶溪后,霸哥轉(zhuǎn)過身朝著聲音來源的方向望去。
一名少女出現(xiàn)在在小巷的拐角處。
這名少女自然便是夏煌。
“你們之前的交談我已經(jīng)全部錄下來了,要是不把陶溪放了,我就把他們傳到網(wǎng)上。”夏煌開口道。
夏煌非常的緊張,她終究只是假的不良少女,在面對這樣的事情時,不腿軟已經(jīng)是勇氣可嘉。
面對之前的情況,陶溪幾乎已經(jīng)絕望,夏煌的出現(xiàn)又讓她重新看到希望。
陶溪的內(nèi)心非常復雜,既對夏煌的出現(xiàn)感到激動,又對夏煌的安危感到擔心。
“是你,夏煌!”
王敏咬著牙,惡狠狠的瞪著夏煌,計劃進行到最后一步被破壞的感覺,讓她機會感到崩潰!
“小姑娘,你爸媽沒教過你,偷拍別人可是不好的習慣嗎?”霸哥一邊開口,一邊朝著夏煌走來。
“站住!你再靠近,我可就將視頻上傳了!”夏煌將手機高舉,緊張的大喝道。
霸哥立馬停住了腳步,陪笑道:“別別別!有事好商量嘛!你先把視頻刪了,我們立馬放人。”
“霸哥,我覺得這個世界上不會有這么蠢的人。”他的小弟在身后插嘴道。
“要你多嘴!”霸哥轉(zhuǎn)頭呵斥道。
“只要我們能夠安全的離開,并且不再打擾我們,這個視頻絕不會有第二個人看到。”
“給你們?nèi)腌姷乃伎紩r間,如果還不把人放了,我立馬就將視頻上傳!”夏煌強裝鎮(zhèn)定的開口道。
“停一下,交易是雙方的吧,我們放了人,怎么保證你一定會刪除視頻?”
“二十。”
“夏煌是吧!如果你現(xiàn)在離開,我們當這事沒發(fā)生過,否則你就準備迎接我的無盡報復吧!”
“十。”
“你真的愿意為一個普通同學,面對這樣的結(jié)果嗎?”
“三。”
“二。”
“一。”
“好,我們放人!”霸哥高喊道。
霸哥終究還是選擇了妥協(xié),他有不少案底,一旦進了局子,不關(guān)個一年半載絕對出不來。
更關(guān)鍵的如果被一個小女生弄進了局子里,他絕對會成為一個天大的笑話。
小弟讓開了位置,陶溪向著自己走來。
望著眼前這一幕,夏煌緊張的同時,內(nèi)心也是露出一絲笑容。
可是行走著的陶溪,臉上卻忽然露出恐懼之色,張開口想要提醒什么。
夏煌忽然感覺手中一空,便看到一只畫著紋身的手出現(xiàn)在眼前,將她的手機一把奪走。
這瞬間,夏煌終于知道,自己之前的緊張害怕并不算什么。
真正的恐懼不是安靜的狀態(tài),而是變化的動態(tài),指的是從希望變成絕望的那一瞬間。
此時,絕望的畫卷在眼前緩緩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