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將臨,所有樹木的枝頭都布滿了蒼翠的綠葉。清脆的鳥鳴在漢水上回蕩著,時不時還會驚起幾朵水花。
乘船而行自然輕松,可比騎著馬一路顛簸好多了。
“啪”!劉羽先打死了一只蚊子,再用力地撓了撓自己胳膊上的一個大包,不滿地嘟囔道:“這水上蚊子也太多了吧!”
“水上蚊子本來就多,這我可沒辦法,”皇甫松目光凝望著前方回答道,“你去找劉笙問問,她那兒沒準有點草藥能緩解緩解的。”
“嗯。”劉羽微微頷首,轉身湊到劉笙身邊,輕輕問道:“笙姐,我這滿胳膊的大包,能用草藥緩解一下嗎?”
劉笙往他胳膊上掃了一眼,不禁掩著嘴巴偷笑起來:“怎么被蚊子叮成這個熊樣?”她順手取出自己那個精致的木盒子,打開取出幾味草藥,嘟囔道:“好像沒有能搗藥的東西啊。”
她略微躊躇了幾秒,隨即把草藥放進嘴里細細咀嚼著,再把小嘴湊到劉羽胳膊上,“別嫌臟,很好用的。”
劉羽“嗯”了一聲,便漸漸地感受到了胳膊上傳來的一陣陣清涼。他舒暢地出了口氣,另一只手居然伸到了劉笙頭上,輕輕撫摸著:“笙姐,你真好。”
“叫什么笙姐,”劉笙抽出玉手輕輕抓住劉羽的手,感覺有些薄怒,撅了撅小嘴巴說道:“我可不比你大多少。”
劉羽笑了笑,問道:“那我,總不能叫你笙兒吧。”
被劉羽這么一打趣,劉笙的臉“唰”地紅了,把劉羽的手一把甩開,再把頭一偏:“隨便你。”
被這么一說,劉羽更是來了勁兒,趁機悄悄抓住劉笙的右手,眼睛悄悄地望著她的眸子:“笙兒?”
劉笙的臉紅得像水蜜桃一樣,身子再一顫,半天擠出來兩個字:“你敢。”
“為何不敢?”劉羽還是平時那一張掛著淺淺微笑的臉龐,眼眸還故意對著劉笙揚了揚。
劉笙居然看呆了,癡癡地望著劉羽的眼睛,連手也停住了。還是這雙熟悉的眸子,仿佛看一眼就能陷進去……
“哈哈哈……”李林幾人不知何時發現了這一幕,指著劉羽肆無忌憚地放聲大笑著。徐路更是鼓起了掌:“你小子厲害啊!”
劉羽劉笙都是有些尷尬,相視一笑匆匆分開,紅著臉解釋道:“涂藥呢。”
李林裝著恍然大悟的樣子“哦”了一聲,故意拉長聲音:“原來是在——涂藥啊——”
劉羽的臉色微微發白,正想繼續解釋時,卻聽見外頭的皇甫松喊道:“小伙子們注意咯,離漢邑還有二十里,要下船步行了。”
一路顛簸,所帶的行李已是丟得一干二凈,走起路來更是輕松。幾人沿著愈來愈淺的江畔漫步著,肚子卻不自覺地響了起來。
皇甫松劉羽相視一笑:“該解決肚子問題了。”
皇甫松轉頭吩咐道:“你們在這里稍等一下,我和劉羽去去就回。”說罷,他便一把抓起劉羽扎進了樹林。
走了快兩百步,劉羽才找到機會,連忙問道:“皇甫叔,你帶我來這干什么?這有什么吃的么?”
皇甫松“噓”了一聲,壓低聲音說道:“閉上眼睛,你就能感受到了。”
“嗯。”劉羽緩緩閉上眼睛,周圍的一切逐漸呈現在腦海里——哦,這有一只小野豬;這有兩只山雞;這有一只麋鹿……
他猛地睜開眼睛,狠狠地往一片樹葉里甩出一枚飛鏢,慘叫聲和重物落地的聲音同時響起。
皇甫松三步并作兩步,把那野物一把抓過來:“不錯,一只山雞。”他話音還未落,幾枚飛鏢便又飛了出去,隨即又是幾聲慘叫。
但這次皇甫松卻沒有喜滋滋地去撿了。他的臉色微微一冷:“你小子不要命了是吧。”
“這個……不是故意的嘛。”劉羽撓了撓頭尷尬地解釋道。
一頭碩大的野豬猛地從樹林里竄了出來,一條腿上還扎著一枚飛鏢。這不正是劉羽的杰作么。
“唉,一天到晚都給我惹麻煩。”皇甫松抽出寶劍,瞄準那只沖過來的野豬的腦袋,毫不猶豫地一把擲出。
野豬龐大的身軀往后退了兩步,前腿跪倒在了地上,悲鳴了一聲,終于沒了生氣。皇甫松用力把劍拔出來,吆喝道:“還不快過來處理,這么大一頭,非把人撐死。”
劉羽不敢多說話,在皇甫松的指導下割起肉來。什么地方肉質最好,什么地方有營養,什么地方最香……皇甫松喋喋不休地嘟囔著。
劉羽看的好笑:“沒想到皇甫叔還是個特級廚師呢。”
皇甫松倒是沒有推辭,哈哈一笑道:“等會吃了肉再宣傳。”
兩人割了不少野豬肉,扛在背上匆匆趕回了李林他們駐留的地方。
“哇!”李林驚呼道,“這么厲害的!”
皇甫松喘了口氣,命令道:“李林去砍點柴來,今天我皇甫松也來秀秀手藝,等會兒可慢點吃,別噎著了。”
劉笙并沒有留意皇甫松的話,而是臉色發白地望著一身血的劉羽,趁著沒人注意悄悄跑過去,貼著劉羽耳朵問道:“沒受傷吧?”
劉羽卻是輕輕挽住她的腰,嬉皮笑臉地回答道:“這是豬血。”
但悲催的是,他的手被劉笙一把甩開了。劉笙臉色微微一沉,哼了一聲:“死性不改。”
“劉羽,過來跟我一起搭個簡易灶臺,再去找點香葉調味。”皇甫松的一句命令卻幫劉羽解了圍。
劉羽連忙答應著,輕輕拍了拍劉笙的肩膀:“那我先走了,記得等我,馬上回來。”
劉笙卻只是靜靜地望著江對岸,并不轉過頭去看他。其實,臉又紅了。
劉羽倒沒在意,挽起袖子加入了皇甫松的伙夫團。不多時候,火便生了起來。皇甫松用樹枝把肉一根根串好,放在火上一邊燒烤,一邊為了防止烤焦還在不停地轉著。
滋滋的汁水從肉里冒了出來,香氣在空中還沒打幾個旋便被眾人吸進了鼻子里。
劉笙從盒子里取出幾味草藥,輕輕撒在了肉上:“加點這個,味道更好。”
皇甫松贊賞地點了點頭,卻看見劉羽急不可耐地望著肉,仿佛手都要伸出去了。他不禁感到好笑:“劉羽,有這么饞么?”
“古人有言:‘衣食足而知榮辱,倉廩實而知禮節’,吃飽肚子才有資本裝清高。嘛”劉羽笑著摸了摸癟下去的肚子打趣道。
皇甫松咽了口唾沫,真香啊。但是經驗告訴他這時候的肉還不能吃,只得讓眾人忍了又忍。
終于,他從火上取出一串肉來遞給了劉笙:“可以吃了。”
頓時,李林幾人像餓虎撲食一樣一人抓了一串,美滋滋地品嘗了起來。皇甫松笑罵道:“小心燙!”
劉羽一邊吹著,一邊還不住地贊嘆著:“真香啊!”皇甫松這時才從火上取下一串,順手又擺了幾串上去:“慢慢吃,還有。”
環顧一周,皇甫松和劉笙算是吃的最文明的,其他幾人就像餓了三天的逃兵見了饅頭一樣,伸手就往嘴里送,滑稽的模樣惹得兩人哈哈大笑。
不多時,眾人都已經吃飽,皇甫松才挖了點土滅了火,洗干凈手帶著眾人繼續前進。既然吃飽了,那就可以搞搞閑情雅致了。
劉羽學了那么久的詩歌,總算是找到了一點詩情畫意了。他快走兩步跑到眾人前面,望著青色的江水輕聲吟哦道:
“蟬鳴知暑返,色暮觀鳥還。閑鶴步溪畔,游魚戲幽潭。心在五柳外,身陷坎穴間。敢有子期至,與我共清歡?”
這回輪到皇甫松贊嘆了:“你小子文學功底還可以嘛,雖然后兩句相當勉強,不過前兩句的意境還是寫出來了,不錯不錯。”
劉笙驚訝地張大了嘴巴:“你還會寫詩?”
“嗯。”劉羽自豪地點了點頭,“以后你會知道了,我會的東西可多啦。”
不等劉笙回答,遠處飛跑過來的一個隱隱約約的人影卻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哎呀,這不是皇甫將軍嘛!”那人驚呼道,“您回來了?”
“是。”皇甫松微微頷首,臉色微微一凝:“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孫邑守要大難臨頭了!”那人驚恐地驚呼道,“西涼錢究,揚言要出兵滅漢邑,現在所有將軍都在邑守府商量對策,還請您趕快去啊!”
皇甫松怔住了,然后重重一嘆:“唉,都怪我。”他快步往漢邑的方向走著,回頭對著那人吩咐道:“照顧好我這幫弟子,把他們送回家去。”
“諾。”
此時,天空一聲驚雷打破了寧靜,把天撕開了一個口子,大雨嘩嘩落下。
皇甫松孤獨的背影,愈顯單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