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園里人很少。

　　兩人停在一塊墓碑前，江一辰中途買了一束花，雙手捧著，恭敬地放到地上。

　　“媽——”白束把小紅本擺到花旁邊，蹲下身，“我結婚了。”

　　江一辰把手里的小紅本本疊放在白束那本上面，同樣在她旁邊蹲下來。

　　“你放心?！彼麑χ贡t卑地說道。

　　雖然時隔四年，但她媽媽離開她的畫面依舊清晰浮現在她腦海里，她的心像被人狠狠抓緊，情緒一下子低落下來。

　　他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背，拿起兩本小紅本本，把她拉起來，安慰道：“見過就好了，回家吧?！?p>　　“好?！?p>　　兩人走出墓園，白束一直往前走，沒有回頭。

　　車開了一段路，離江希放學還有五分鐘，他半路轉了道，去幼兒園接人。

　　一大群家長等在門口。

　　小孩子排成了一列，由老師帶領著走出來。

　　江一辰和白束站在中間，格外顯眼，不少人向他們投去羨慕的目光。

　　“媽媽?！苯１持鴷?，蹦跳著出來，抱住白束的大腿，然后注意到江一辰，朝他咧開嘴笑。

　　“今天聽話嗎？打架了嗎？”他低頭看他，臉上故意擺出嚴肅。

　　“沒有?！苯Ｍ耆珱]有被震懾到，十分流利地回答。

　　白束摸了摸他的小腦袋，然后朝江一辰看了看。

　　“上車，回家?！?p>　　這天晚上的晚飯吃得很匆忙，白束全程都在出神。

　　她看見江一辰對江希絕口不提任何事情，只是幫他夾菜、舀湯，像平時那樣。

　　她不忍心地看了兩人一眼，暗自做了一個決定。

　　飯后她把江希還有江一辰一起喊到了客廳，準備宣布一件事情。

　　“江希?！彼攘艘豢谒?，把杯子重重的放下，說道，“媽媽之前是不是對你說，等你長大，再告訴你爸爸是誰？”

　　“嗯?！苯Ｍ嬷婢?，點點頭。

　　“現在，你想知道嗎？”

　　江希皺起眉頭，把玩具扔到一邊，疑惑地看向白束。

　　“他……不是什么江叔叔，他是你爸爸。”白束指著江一辰，直白簡單地陳述這個事實，然后把關于他們之間發生的所有的事，當作故事，一五一十地說給江希聽。

　　整整一個小時。

　　江希呆呆地坐在位子上，以他的邏輯和思維，并不能聽懂白束所說的他們的故事，但他心里好像明白了一件事。

　　他的爸爸找到了，江叔叔原來是他的爸爸。

　　“那你怎么不認識我？”江希問江一辰。

　　對于白束的突然決定，江一辰一時也有些反應不過來。

　　他對著江希，表情盡量顯得友好、親近。

　　“我之前不知道，但現在知道了，這算不算，你交給我的承諾我提前完成了？”

　　江希低下頭去，不說話了。

　　“不開心？”他問。

　　小人兒還是沒說話。

　　“那爸爸媽媽會在一起嗎？為什么之前沒在一起？”

　　“會的，從今天開始?！?p>　　他還是低著頭。

　　“江希？”白束沒想到他的反應會是這樣的，擔心地叫了他一聲。

　　江希終于抬了抬頭，整個人撲倒在江一辰身上，竟然哭了起來，嘴里碎碎念：

　　“那江奶奶是奶奶了，江爺爺是爺爺了，江叔叔是爸爸了?！?p>　　江一辰聽著這話總覺得怪怪的，盡管他哭的很慘，但是他必須嚴肅聲明：“有件事你一定要聽懂，我不是因為跟你媽媽在一起才成了你的爸爸，我就是你的爸爸。”

　　白江希“哇”地再次大哭起來，他的眼淚不停往外流，浸濕了江一辰的衣衫。

　　這天以后，一切變得有些怪異。

　　三個人的關系不知道該怎么形容。

　　江希對江一辰沒有以前那么親近，他不再叫他江叔叔，也沒有開口喊他“爸爸”。

　　江一辰跟白束說不出有一種奇怪的距離，他照常上班加班，晚飯時間打電話來問一句吃飯沒有。

　　莫名變得很奇怪，事情完全講明以后，關系沒有更進一步，反而各自一時間不知該如何自處。

　　幸許是發生地太突然，信息量太大，需要有那么一段適應期。

　　白束和他還是兩個不同的房間，他最近幾天會比之前早回來，然后各種理由，找機會給江希洗澡，給他講故事，然后用一套完美的說辭，給他不停地洗腦。

　　他得讓他接受這個事實，錯過四年已經夠久了。

　　他的計劃是，盡早在他面前樹立父親的威嚴和形象。

　　思想必須得牢牢扎根。

　　又是一天跟江希說完話，因為一則電話，他轉身到了陽臺。

　　十二月的風已經有些刺骨的冷了。

　　他靠在欄桿上，右手拿著手機。

　　“明天你把資料帶過來，到我辦公室?！?p>　　他的語氣平淡。

　　“我雖然是有名的律師，但我沒有通天的本事，這個案子確實難辦，得有實質性證據?！?p>　　對面是黃遠，他前幾天剛馬不停蹄解決了D市的事，立馬又被江總安排了簡南的那件事。

　　“我信你，黃律師?！?p>　　“江總，是我不信我自己了，有點難辦，需要時間等警方那邊的消息。”黃遠語氣里很是為難。

　　“明天見面再說。”他果斷掛了電話。

　　“公司的事？”白束冷不丁從后面的某個角落里走出來。

　　“嗯?！彼c點頭，沒有多說什么。

　　其實剛才的話她全部聽見了，心中七八分猜到了個大概。

　　“別太累?！彼镜剿赃叄捴袧M是柔和。

　　“嗯。”他應了一聲，沒有后話。

　　兩人在陽臺上站了一會，靜靜依偎在彼此身側。

　　天上的星星一閃一閃的，在黑幕里發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