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時間測試很多，考試相對前兩年而言也多了起來。
做測試題的時候，我全身心地投入，可是批改之后，存在眾多的問題。從審題到思路、規范。那時沒有一門科目是讓我覺得省心的，各種問題層出不窮，而且都是令人頭疼的大問題。
比如說，為什么這個長難句的每一個單詞都認識，句子成分也能完全劃分出來，可就是看不懂意思呢？別人一提醒就恍然大悟，自己卻無論如何都做不到。
比如說，明明是一道簡單基礎的數學題，可為什么每次做題的時候，我都想不出來方法呢？明明那么簡單，一看答案，簡單到甚至想打自己。
比如說，文綜的選擇題為什么要選A，而不選C呢？我認為二者明明沒什么區別，而且C更加合適，更加貼合題意啊。
好比是，你打了兩年仗，不算順順利利，起碼也勝多于負，眼看著大敵壓境，“黑云壓城城欲摧”的時刻，卻全線崩潰。
我的心理情況越來越差，終于在一次地理測試之后說不出話來。
每天中午放學，我都將所有的選擇題里不清楚的、錯了的，全部貼在錯題本上，將每一個錯誤的點標出來，將那些常錯的記在本子上。可還是不行。
二十五個，我錯了十四個。
我不明白為什么。
這是我第一次體會到努力不一定能得到回報的感覺，很無助，很難受。
不僅僅是懷疑自己的努力，而且懷疑自己的能力。
我告訴自己要堅持，一直堅持下去，努力才會有結果，不努力一定沒有結果。
但面對挫折，我還是沒有辦法特別坦然地接受。
那天，我沒有去圖藝樓，直接回了家，是爸爸在家。
我坐在床上一直在哭，爸爸走過來。
從前初中時候，爸爸很反感我哭，他感到學生的天職就是學習，苦與累都是正常的，哭也無濟于事，更不會使壞事變好。我認可這種說法，但我不能不使壞情緒發泄出來。
所以我想令他離開，我努力噎著哭聲，“我一個人待會兒。你別管我。”
爸爸卻不似從前，“沒關系。你跟我說說怎么了。”
聽過我講之后，爸爸坐在我床邊。
“不要著急。學習不是急得來的。你只要盡力就行。”
“我知道急不來。可是，我就是覺得難受。”
“爸爸能看到，你已經很努力了，沒有進步也是暫時的。積累多一些，以后會有大改善的。”
“萬一以后也沒有變化呢。萬一我一直都這么笨，一直開不了竅呢。那怎么辦，不要說九八五，普通一本都上不了怎么辦。”
“你太緊張了。你現在即便不學習，你也一定能上一個二一一，不要懷疑爸爸，你現在基礎已經很好了。”
“不行，我覺得不行。”
“好。按最差的結果說，你只上了一個特別普通的大學，以后也沒能得到一個好工作。爸爸也能一直養你。不要害怕。”
“可是我不想這樣。我努力學習這么多年，不是為了一輩子啃老。”
“高考不能決定你的一生，它會影響你。很多人高考不順利，但是不論是工作，還是家庭，都特別好，都很好。你不要害怕。你現在往前走就好了。什么都不要怕。”
“會好嗎？”
“會好的。我和媽媽會一直陪著你。你不要擔心。什么都不要怕。”
“嗯……”
“那，爸爸抱一下？”
我伸出手緊緊抱著爸爸，“我愛你。”
“爸爸也愛你。”爸爸在我額頭上親吻了一下，“好了。洗洗去睡吧。不要哭了，明天眼睛要腫了。”
洗漱之后，我拿來一個蒸汽眼貼，熨帖地躺在床上。
高三的時候，我壓力特別大，即便很累，也不太能睡著。在蒸汽眼貼的幫助下，我能較快地陷入夢鄉。即便在炎熱的夏天，我也需要它的幫助。
哭泣本身是很累人的，對此我深有體會。高三每一次哭過之后，身心俱疲，睡得總是很快。很多紛雜的情緒，好像隨著眼淚都消失了，我也不再躺著思考那些無解的事情。
第二天去到學校，又好像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一樣，照常做著我該做的事情。
那天下午，我吃過飯，在圖藝樓見到趙灣。
“你來了。”趙灣對于我時不時的“溜回家”見怪不怪，如果不是什么他惹到我的情況，那就是我心情不好。他不大多問我，我們就保持著這樣的默契。這種“距離”讓我們兩個人都覺得舒心，比較舒適。
“對啊。”我也輕聲回應，“我來了。”
然后我們就開始學習，圖藝樓的悶熱，正一點點的消散。
抱著書往教學樓走的時候，我突然想到了什么，“中秋節快到了吧？”
“對啊。”趙灣應我，“中秋節要到了。”
他的家庭情況比較復雜，我并不知道他們到底是怎樣慶祝中秋節的。
“我要回老家去。”我很幸福地看著他，“我有沒有告訴你，我姥爺已經回家休養了。”
我甚至不記得我有沒有告訴他我姥爺得病的事情。
“癌癥沒那么可怕。對吧？”我笑著問他。
趙灣慢慢點頭，“是啊。”
然后趙灣抽出一只手，輕輕搭在我肩膀上，“你這么幸運，一定會一直幸運下去的。”
我笑著把我的手疊在他的手背上，輕輕拍了拍，“謝謝了！”
“那……我們晚上在圖藝樓見吧。”
我轉身上了樓。
第二天中午，高一高二先放中秋假，下午上過課，高三才放。所以晚上的見面應該就是中秋節前的最后一次了。
趙灣總是坐在固定的位置，在固定的時間，固定地被我嚇到，對我揚起固定的微笑。這令我心安。
“我來了。”
“晚上好呀。”
趙灣甚至無暇抬頭看我，只是笑笑。
這種默契和可靠的溫柔總是能柔軟地讓我滿身的疲憊流去。
“提前祝阿姨和你中秋節快樂。”
我將一本高二時候買的習題推給他，“中秋禮物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