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府就在離王宮不遠的大道之上,大道兩側盡皆住著大齊的皇親貴胄。修士們一般不會住在過于熱鬧喧嘩的街道,而是會擇一偏遠的縣城買下良宅。
下了轎子,霖琊一行人就被公伯六初和顧南風帶著,往王府的內院里帶。億凡最是眼尖,一眼就瞥見了馬廄內制式不一的馬鞍,似乎不屬于大齊,便笑道:“原是今日有貴客拜訪。”
顧南風倒是面容坦誠,六初的臉色卻不怎么好看。今日王府確實來了客人。
“哦?看來是大跟屁蟲的主人請來的。小跟屁蟲似乎不知情。”億凡這么一說,霖琊立刻隱隱發笑,看來是聽懂了什么。億凡自有記憶以來便存活了數千年之久,道行在那里,六初和顧南風就是再修煉萬年恐怕都不及他。這么一想,他就表現得越發橫行霸道。
“前輩說話還是放尊重點兒,人在做,天在看。”公伯六初直言不諱。
億凡聽了沒生氣,只覺得自己就算是惹怒了六初,這家伙也不能拿自己怎么樣。忽然間,似乎更加趾高氣揚了一點。
霖琊的眼里,只看見億凡的嘴角都快上揚到耳朵根子了。
六初瞥了一眼六初,心里多念叨了幾遍大慈大悲咒,不與億凡計較。隨手拿出一卷書卷,對霖琊說道:“如今京城的局勢已然不是看上去這般了,這是最近展城所發生之事的案宗,可能不是很全,但過目一遍,也好過什么都不知道。今日來訪者,乃是渝河山莊的幾位,所以才帶你們去內院里。南風,等會兒你就帶著你們北山的幾位,暫且在外院雅間吧……”
接過書卷,霖琊才意識到身側一直沒有北山燕等人。也對,北山燕一定會想方設法跟著金海凌。
怪不得世界這么安靜啊!
內院的廳堂才能算是一戶人家認真待客之所。院內景致極好,放眼望去,池塘被木板路簇擁在院子中央。一座拱橋連接內外院,也處于整個院子的中央線上。假山擠著一土坡,看上去還真有點那么回事,土坡之上則是一小亭。走的這一路,就有不少樹,但大多是柳樹,看上去都有些年歲,沒用兩三人都無法環抱。
這時候陽光還充裕,光線就順著樹縫在地上投射下一個個不規則的影子。但勝在天氣有回溫的意思,這時候正好是一天里最暖和的時候了。王府無風,整個府邸都被籠罩在橙色的光景之中。
遠遠看過去,也有幾條路連接兩院,不過離得就稍稍遠了些。不過來人還是能看到那不遠處,暗紅色的柱子一根連接一根,階梯轉角之處,依稀可見攀爬的藤蔓,一處兩處散落的石桌石凳,還有一叢叢長在瓷瓶里的竹子。
“生活在這么個地方,著實充滿樂趣。”霖琊說道,還對幾個精靈說:“看來我得拿出些錢改造下我們瑯玥山上的建筑了。跟海諾哥的府邸比起來,我們的房子似乎太簡單了。”
眾人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哈哈哈……”裘凱歌忍不住笑出聲,“那不得累死小和尚?”
眾人心虛:因為打掃衛生的從來都只有蘿卜頭!
就算卡蒙洛,此刻也有些心虛了,因為她從來只端著杯茶,然后閱讀瑯玥山打工人小仙子們提交上來的一些事宜——瑯玥山周圍的山脈得交錢、上供什么的,偶爾還選些組織的任務給瑯玥山居民做做。瑯玥山上上下下的衛生和伙食問題,都是蘿卜頭一個人在搞!
卡蒙洛偷偷瞄了一眼正和顧南風侃侃而談的霖琊,頓時汗顏,心里暗嘆:“這家伙是啥也不干,每天唯一會做的就是吃飯……有的時候也會替山上到處騙些錢就是了……”
也不知什么時候,一個人影忽然走過來,直接對著霖琊就撞了上去。霖琊走著走著就覺得身前一個黑影,頓時撐開自己全部的意識能力,來防御那莫名黑影的襲擊。
這黑影,是在王府轉了許久才找到霖琊的北山燕!看這樣子,應該是想陪著金海凌卻被拒絕了。
意識防御是范圍防御,理論上會無條件去影響范圍內的每一個人。霖琊范圍內的幾人都是萬象境之上,除了被彈飛開砸到水池里的北山燕和彈到橋上的顧南風之外,一直沒說話的蓁蓁被卡蒙洛抓著,其他人都輕松擋住。
北山燕和顧南風正準備說什么,卻聽見億凡嘲笑道:“這北山,可真是光說不練假把式的一群家伙,你看你看,我們山頭的都安然無恙啊。”
“你!”北山燕直指著霖琊,又看了看自己身側水中,正遨游的小魚兒,卻忽然忘了自己該說什么了。
一行人盡皆無動于衷,霖琊連忙跑過去扶起顧南風,說道:“南風,我當真是無意,你也看見了……”
顧南風皺了皺眉,他還好,只是北山燕現在還躺在水里,恐怕是全身都濕透了。隨即,他就轉身去扶北山燕。
“你……你撞我!”北山燕原本臉上就滿是水珠,此刻表情一猙獰,就更顯詭異。
一行人卻沒一人說話,瑯玥山眾人更是滿臉冷漠地瞧著她。似乎她完全就沒被她們放在眼里過。雖然事實如此。
“你不要得意,不就是個公主嘛,八字還沒一撇呢!你的身份說到底還是不清不楚的,你不要以為王爺給你搞了個虛名就厲害了。”北山燕倒是解釋清楚了,為什么霖琊要被她稱作公主……
“你看著吧,看著到最后,是誰和大師兄在一起!你這樣的人,沒法幫到師兄,哼,只有我,只有我才行。你厲害,卻沒有師兄要的名聲!”她咬牙切齒地說,不過越說,她就越是覺得,在場的人,似乎沒一個在認真聽她說話的。
霖琊是世界之主的事情,大陸的強者還沒有公布開。
她說完這話,意猶未盡之時,顧南風卻將她攔住了:“你少說點。”似乎是被自家人懟了,北山燕撒氣地轉身,一邊跑還一邊說著:
“他需要的你給不了!”聽聲音,已經略帶哭腔。
一再強調,霖琊已經耳朵生繭了。顧南風也是身體一僵,然后看了眼霖琊她們,追兩步,卻停下來看向霖琊:“霖琊,她這下一定會向師兄告狀,若你在意……”接下來,他只看見霖琊堅決地搖了搖頭。也不多說什么了,他轉身追過去。
真是難為南風了。
一時間,眾人都替顧南風捏了把汗。
內院的一雅間之內,身穿綠衣的霖琊窩在一案幾邊,身上還蓋了毯子。看畫本之余,她翻了翻案卷,憑借如今的境界,很快就記下了卷宗內所有的內容。展城近日發生的大事有幾次盜竊事件,幾起靈異事件,集市暴亂數十起,殺人案數十起。
無論如何這個數據都很夸張了,不算些雞零狗碎的事情,就是每次殺人案和暴亂,也死了很多人了。
“原本還以為展城是全大齊最安全的地方呢。”霖琊隨口吞下卡蒙洛投喂過來的橘子,不過南橘北枳,這橘子沒一點酸味。她好酸甜口,太甜的反而就不喜歡了。
“還挑?要是在瑯玥山,現在應該剛剛好是橘子最好吃的時候,可是北上這么久,這里天氣還是南方二三月份的氣候,根本長不了什么酸甜可口的橘子。”卡蒙洛教訓道。
霖琊訕訕發笑,心里叫自己的嘴巴,要懂得“既來之則安之”。她回憶剛剛六初說的話:“霖琊,王爺說了,這院子就撥給你們一行人住了。王府的人我們也吩咐了,平日里閑雜人等一個也不得進入。雖然也沒人打掃,但勝在自由。這里就像你的家一樣,你想待多久都可以。”
shift!(不會有人看不懂梗吧?)
霖琊差點忍不住爆粗口。
“我不要自己打掃衛生,也不要自由……”六初一走,霖琊就像坨……就像片枯葉般趴在案幾上,完全沒了生機的模樣。
又輪不到你打掃!卡蒙洛嫌棄地看了眼這挑三揀四的人。
不過霖琊并沒有安穩多久,她看了會兒畫本就蹦了起來,又拿起剛剛的案卷仔細研究。
這是很一反常態的事情。因為霖琊雖然早就可以一目十行的向腦內錄入信息,但她看畫本時,向來慢吞吞、句句斟酌地看。
“你看你看,這個白毛女靈異事件!”霖琊不顧卡蒙洛一臉疑惑的表情,忙說:“以前我也聽過一個故事,女孩被強權霸占虐待,之后她逃向深林,原本青春美麗的她頭發完全變白,毫無生機。之后強權所做的惡實被揭露,強權被鎮壓受懲,女孩也走出陰影,重獲愛情。”(《白毛女》)
“這么神奇?”今天的卡蒙洛似乎異常得乖巧安靜。
霖琊眼睛亮晶晶的:“實際就是突出強權對民眾的壓迫,以及政策的改變,對民眾的拯救。”
有的時候,很多人都身陷束縛,而打破那種束縛,本身就是一種藝術。
“其實還有一個故事。”霖琊拍了拍裝滿話本故事的肚子,可是卡蒙洛嘟嘟嘴,似乎不愿意聽了。
其實無論是志怪故事也好,愛情故事也好,其中或許都另藏玄機。霖琊想到案卷里各個靈異事件的現場描述,忽然覺得屋內有些昏暗了。
黑夜,就要降臨了。
一小個子影子忽然從窗前一閃而過,那小臉在昏暗之中,竟透露出一絲不符合他年齡的冷靜。風吹過來,晚風夾雜著一絲奇怪的味道,庭院內的各類葉子被風吹得沙沙作響。再看向那個小家伙時,那小家伙卻又是一副淘氣模樣。
“師父,師娘……”裘凱歌的聲音軟軟糯糯的,伴著一步步腳步聲,就跑到霖琊身邊。像個小蘿卜墩子。
“小子?我不是告誡你不要再這么叫了嗎?”卡蒙洛頓時暴躁了些許,額頭青筋直冒,腦門一黑,皺眉歪嘴的模樣,半點不似以前那般文雅。
霖琊“呵呵”兩聲護住孩子,摸了摸他的頭問:“凱歌,怎么了嗎?”
這臉上肉嘟嘟的小家伙忽然就抽泣起來,擺出一副很害怕的樣子道:“師娘,剛剛前院跑過去幾個人,一副著了魔般的樣子去給海諾大人稟報了什么,我就和兩位精靈前輩一起跟過去看發生了什么。”這兩位應該是千靈和噗呢嚕。(靈魂契約會限制億凡和萬雅與霖琊相隔的距離,當然了如果靈魂受限的話,就不行了。我怕你們忘了………………其實是我忘了,嘿嘿嘿。)
小家伙忽然停了下來,不敢說下去,眼睛眨巴兩三下,一副糾結模樣:“那地方就在北山腳下,師父也告訴過我,那是皇城之西北,距離國境最近地方。我就在那里,看到了,幾具尸體。當時我們不是在很高的地方嘛,我還看到樹林里,有個一閃而過的白色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