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株雪

8.管喻欽:跑調

株雪 晏謹子慬 3590 2021-01-29 16:57:49

  “哎呀,別寫啦別寫啦!”女孩雙手拍上同伴的桌子,“吃飯啦!”

  “不行呀,不把這段寫完我難受。”同伴沒有抬頭,嘴上說著馬上馬上,手卻沒有停下的意思,“很快啦很快啦,一會把這段忘了。”

  “你是有強迫癥嗎?”女孩無奈,嘴上嫌棄著,卻也找到筆記本開始寫筆記,“我陪著你寫會兒,快點快點!”

  “哈哈,可能有點哦!”同伴回應著女孩的吐槽,手上的筆仍然歡快地躍動,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

  下課鈴響了很久了,管喻欽動作緩慢地收拾著書包,聽到二人對話,不由轉頭看了看二人。

  強迫癥?

  管喻欽彎了彎唇角,挺好的。

  真好啊,還能拿這個詞開玩笑。

  女孩飛快地抄寫著筆記,時不時冒出一句催促的話,同伴應著“馬上馬上”,仍舊奮筆疾書。

  一個不急,一個不惱。

  與我無關。

  管喻欽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哥哥管玉官還沒到她教室外,估計是老師又拖課了。

  “你要哪天發現我老久沒出來,餓了就直接去食堂。準是那老陳又拖課了,天天拖課拖課拖課……”

  她想起哥哥不帶埋怨的念叨,他和同學每天有那么多牢騷,讓人以為老陳有多嚴厲,誰知道幾個人見到老陳和見到老朋友似的嬉皮笑臉。

  管喻欽收好了東西,決定去哥哥教室前賭一賭他,畢竟老陳講課確實挺有意思。

  踏出教室的那一瞬間,她好像聽到——

  “哎呀,怎么輪到你寫個沒完了呢?”

  “我也有強迫癥哼。”

  /

  “你從什么時候開始會這樣想的?”幾乎每一個管喻欽問診的心理醫生都這樣問她。

  我怎么知道?

  “為什么會這么覺得呢?”

  我要是知道,還會變成這么一副活不像活、死不像死的模樣嗎?

  我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的,不知道為什么,但我知道我所糾結的毫無根據毫無意義!

  我只想解決這一切。

  管喻欽回答:“很久了,幾年前吧。”

  看起來很冷靜。

  她的人生跑調了。

  就像她唱的歌一樣。

  閑來無事,管喻欽喜歡寫寫詞、哼哼曲,雖然對這兩方面涉獵極少,寫出來的東西也不成氣候,但是她做這些事就是圖個開心,也不求揚名得利。

  說來奇怪,自己隨心隨欲哼的曲子,有人說好聽,唱正經、專業譜曲的歌,她卻時常跑調。

  也許好不好聽和跑不跑調沒有必然關系?

  自己開心就好。

  就像遠古的獵人,把打獵追逐唱成一首歌謠。

  “這些想法呢,只要不影響你的生活,便沒有關系。”醫生一邊說著,一邊寫病歷。

  管喻欽心里想著,就差一句請慢走了,沒再說話。

  “記得按時吃藥。”

  她不懂得什么原理,她只是討厭吃藥罷了。

  “不開心的話,就不用去想了。”

  家人說著。

  管喻欽知道家人關心她,也承認,自己沒法讓家人完完全全了解她。

  /

  高一年對于管喻欽來說平淡無奇,而管喻欽對于同班同學來講,卻可以說是一個小小的傳奇——數學考三十多還能排年段前十的傳奇。

  數學老師格外委屈:“你說你物理化學生物都學得好好的,怎么偏偏就學不了這數學一科呢?”

  我怎么知道。

  管喻欽歉疚地朝老師笑笑。

  不知道為什么,數學課上課鈴分明與其他課的毫無區別,可偏偏是它一響,自己立刻無比煩躁坐立不安。

  管玉官問她,是不是有什么關于數學的陰影。

  她想了想,沒有吧。

  “小時候被打手板算嗎?”

  /

  “可是這次合唱比賽只能四十一個人參加啊!”班長很無奈,“我們班四十二個人,肯定要少一個的。”

  “少一個人,為什么偏偏就是喻欽?”魚吻憤憤不平。

  “大家都測試過一遍啊,她唱歌跑調很厲害。”文娛委員解釋著,余光瞥著沉默不語的管喻欽和黑著臉的余燕木。

  大概是他們敏感了,但有些事情,就像刀子,一旦劃過,難以去痕。

  /

  “我告訴你們一個秘密。”一天中午,管喻欽、魚吻、余燕木、槐殊四人吃過午飯,坐在學校里的那座八角亭里休息,管喻欽突然說。

  管喻欽凝重的語氣把三人的心吊了起來。

  這其實是為了告訴魚吻。

  這不是突然的決定,她想了很久。

  朋友大概確實是應該坦誠相待——這是她僅剩的單純。

  再說,因為這事而避她遠之的人,未必說得上是朋友。

  “我……去看了心理醫生。”

  “啊?同桌怎么了?”魚吻著急起來,“怎么回事啊?”

  余燕木、槐殊二人一驚,不自覺微微傾向管喻欽這側,身心都緊張起來。

  他們瞬間明白,這一行為更像是管喻欽正式拉魚吻進朋友圈的宣言。

  對此,余燕木有點擔心,雖說就目前看來,魚吻的個性并不讓他感到抵觸,但魚吻活潑外向……嗯……主要是話多。

  “其實也沒有什么,”管喻欽看著他們的樣子,松了半口氣,“喜歡胡思亂想而已。”

  “按時吃藥,謹遵醫囑。”余燕木的語氣從未如此低沉,令槐殊與管喻欽都是一驚。

  槐殊沉默半晌,想委婉提醒一下魚吻:“我們不會告訴別人。”

  “是啊,同桌,我們不會告訴別人的!”魚吻拉住管喻欽的手,“有什么事,別在心里堵著,告訴我們,我們可能沒辦法解決,但是總可以讓你好受些。”

  管喻欽眨掉了眼中的淚,用力彎起嘴角:“嗯!”

  但她的嘴角仍是抑制不住地向下,眼淚一點一點溢出眼眶。

  “誒?同桌不哭、不哭……”魚吻伸出手臂環住管喻欽,輕輕拍著她的背。

  “哭吧,比老憋著好。”余燕木語氣淡淡的,眉頭卻是藏不住的擔心。

  不自覺的,他又想起很多事情。

  是什么?

  心理問題到底是什么?

  為什么看起來堅忍向上的人,會倒在它的刀下。

  所謂的正常與不正常,界限到底在哪里?

  /

  不知道這個中午是否有誰在某個角落窺伺,這件事情流傳了出去。

  管喻欽無意中聽到同班同學在議論自己,頓時渾身發涼。

  幾個同學的議論聲不大不小,正好能飄進她的耳朵。

  “你們別瞎講!”管喻欽不吱聲,魚吻卻忍不住,“哪有這回事!”

  “你們是朋友,當然會替她瞞著。”一個同學雙手環胸,“可是有人親眼看到她去找心理醫生,還親耳聽到她承認了。”

  “怎么?”余燕木抬起眼,“我們作為她的朋友,所了解的,竟然不如‘有人’多?”

  “就是!”魚吻不服氣,“再說,你們這樣‘精神病、精神病’地講著,有沒有想過別人的感受?真搞不懂你們的想法,去看過心理醫生就是精神病了?”

  余燕木無語地一拍額,小魚啊……

  “那你是承認了?”那同學抓住了魚吻的破綻。

  “承認什么?”魚吻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話里的漏洞。

  “夠了。”管喻欽盡量使自己的語氣平靜,一句“清者自清”在唇齒間轉了半天,也沒有勇氣出去。

  魚吻一時沒察覺到自己錯在哪,但也知道自己剛才肯定是說錯話了,便閉了嘴。

  “散了吧。”余燕木抬頭,冷冷地掃了圍過來的人群一眼,“拿別人私事當談資的精神病們。”

  那個同學一聽余燕木這番嘲諷,頓時氣血上涌:“你——”

  “我?”余燕木打斷她的歇斯底里,“我怎么了?我什么也沒做。”

  “我只是把你們說過的,說給你們聽。”

  管喻欽安靜地坐在角落里,一頁一頁翻著書,沒看。

  不曾想,情比金堅卻敵不過隔墻有耳。

  “對了,‘有人’怎么會去心理醫生哪兒呢?”

  余燕木向來是咽不下氣的人。

  /

  “沒事,我反正,也不想去合唱。”管喻欽垂著眼瞼,面對文娛和班長禮貌性的“不好意思”。

  魚吻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自從上次的“流言事件”發生,管喻欽便愈發不愛理人。魚吻自覺抱歉,雖道了歉,管喻欽也說了“沒關系”,但魚吻也不知道該怎么再和管喻欽像以前一樣談天說地開玩笑。

  “以后,我們不要一起吃午飯了。”管喻欽彎起嘴角,“和我在一起,你們也會被人說的。”

  “我怕被人說?這是長輩該怕的事情嗎?”余燕木皺眉。

  “不,是我害怕,你們被人說。”

  /

  因此,這次合唱比賽管喻欽被刷下來,很容易讓他們聯想到上次和同學的爭執。

  魚吻走在回宿舍的路上,邊走邊嘆著氣。

  真希望,喻欽還沒有這么信任我們。

  但是錯在哪呢?

  錯在倚墻而窺那只耳,以他人之苦為談資的那張嘴,虧人而利己的那顆心。

  /

  管喻欽躺在床上,呆呆地望著燈上的花紋。

  心理醫生早就說過了。

  “你不要隨便告訴別人你的情況,這世界上,還是存在著歧視。”

  “被人知道了,很麻煩。”

  也許這所謂的“精神疾病”和身體上的其他病痛并沒有本質上的區別,但是……這世界上,還是存在著歧視。

  真好。

  去他的世界!

  /

  管喻欽抬起手臂壓在眼睛上,眼淚從眼角淌下來。

  /

  半個月后,合唱比賽開始了。

  輪到自己班級的時候,管喻欽孤零零地坐在小板凳上,身邊一片荒蕪。

  余燕木是指揮,魚吻是領唱。

  真好啊,大家都那么厲害。

  只有我這么沒用,一點點困難都克服不了。

  “是一場夢,是一程青春……”

  隨著歌聲的漸強,管喻欽瞪大了眼睛。

  這首歌……

  /

  “是一場夢,是一程青春,是一段裊裊縈繞的鋼琴聲……”管喻欽輕輕哼著這首歌。

  自從給魚吻寫了首歌作為生日禮物并且被夸好聽之后,管喻欽編歌哼曲便不再避著朋友們,也會跟他們討論某一句詞應該搭配什么樣的調子。

  就這樣,幾個外行人也編了幾曲屬于自己的歌。

  其中就有這一首《青春》。

  /

  在臺上,魚吻看著管喻欽驚訝的表情,笑得愈發燦爛得意,管喻欽都開始擔心,余燕木會一個忍不住上前敲她腦殼。

  “是一場夢,是一程青春……”

  管喻欽隨著音樂聲,慢慢地吶出那最后一句——“是我們共乘的班車,到站了”。

  這首短短的“歌曲”對合唱比賽來說明顯是不夠的,但管喻欽沒有去聽后面他們唱了什么。

  在臺下,被小板凳包圍的管喻欽,泣不成聲。

  一曲結束,余燕木轉身向臺下鞠躬,看管喻欽抽噎著抬起頭。

  他微微一笑,她深深一笑。

  “厲害啊。”管喻欽不知道班上其他人是否知道這首“歌”的作者,等著余燕木經過她身邊,輕輕嘆道,好像是在感嘆他們的精彩表現。

  “燕木今天很帥啊!”比賽后,看管喻欽恢復了往常的狀態,魚吻放心地和他們開起玩笑來。

  “你說,我哪天不帥?”余燕木反問。

  “哪天都帥,今天特別帥!”

  管喻欽一如往常地看著他們兩個玩鬧,安靜地笑。

  “喻欽同學……”忽然有人喊她。

  管喻欽轉過頭,是上次那個同學。

  “對不起。”

  /

  回到教室,余燕木看起來心情不好,他轉著筆:“我覺得吧,跑調是可以練回來的。”

  “正如人生。”

  日記本上記下這兩行字,點綴上幾滴淚痕。

  /

  心結總是說不清緣故,也總是解得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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