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特意繞了段遠路，一來從考試完到回家的時間可以對的上，二來不用和孫阿姨打照面。
走到家門口，我還是遲疑了一下，到底要不要進去？我在門口徘徊，內心有些糾結，該怎么和老太婆說這件事？她知道后會怎樣？
不管了！我掏出鑰匙，輕輕打開了門，先把腦袋探進去，看看老太婆在不在家。
嗯？屋子里好像沒有人。
我躡手躡腳，正準備進去。
“砰”的一聲，我后背遭到了厚重的一掌。“做賊似的，干嘛呢？”
“哎呦，下那么重的手干嘛？”我手撫著背，轉頭看向那個向我后背伸黑手的老太婆。
“干嘛？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小偷呢！在自家門口鬼鬼祟祟。”老太婆手里提著菜，進門穿上拖鞋，徑直進廚房。
“有我這么可愛、聰明、好看的小偷嗎？”我不服氣。
“呵，這三點可沒見在你身上體現。”老太婆嘲諷，也沒顧我，拿出籃子擇菜。
見她一如既往，沒有問我考得怎么樣，我松了口氣，不用去想各種理由來搪塞。和她拌了幾句嘴之后，心情莫名好了許多。
我走進房間，看見床頭母親的照片，過去拿起，捧在懷里，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
看來志高中學是去不了了。
奇怪，為什么現在我心里居然沒有那么難受，反而有一些釋然了呢?
“嘚嘚嘚”一陣嘈雜聲傳來，是老太婆的切菜聲。我放下照片，到門口看正在廚房里忙碌的外婆，她鬢角的白發在太陽的光線下格外刺眼，眼角多了幾道皺紋，背似乎駝了許多……
我真的舍得離開她嗎？
想到這，內心有點犯酸。一直以來，我總是在猶豫、徘徊……
我總想離開這個小鎮，去更廣闊的天地。在這里，我總覺得自己是牢籠里的小鳥，飛不到更廣闊的天空。因此我希望自己能像母親一樣，考上好的高中，接受好的教育，認識不同的人，結交志同道合的朋友。
可，我看向外婆，鼻子一陣泛酸。
“你看我干嘛？”老太婆注意到我的目光，“還不過來幫忙，天天幫你炒菜已經夠累的了，把你養這么大，容易嗎我？”
什么嘛，明明大部分炒菜的是我，好嗎？翻了翻白眼后，我走過去挽起袖子，準備動手，
“需要我干嘛？”
“那魚還沒弄，蝦還沒洗，沒看見嗎？”
聽她語氣，我心里不樂意，但還是乖乖拿起刀收拾魚。邊收拾邊看旁邊的老太婆，只見她拿起鍋翻炒菜，把鍋顛上顛下，火開得很大，看她那架勢，夠猛。
據說她以前在小鎮上那也是響當當的一號人物呢！打架可從沒輸過，打得那些個小混混、小太妹服氣地叫她一聲“姐大”。樓下小賣部的劉叔就是她當年的跟班，這些還是他告訴我的。
一想到當年這號響當當的人物現在居然在廚房里煮菜，不禁有些感慨。聽劉叔說當年和她一起混的人，出國的出國，享福的享福，大多都已經離開了這個小鎮，而看到和她來往的也就只有劉叔一個人了。
“老太婆，你就不打算找一個？”
“找什么?”
“老伴啊！”
老太婆一驚，鍋差點沒拿穩，關火后，狠狠的瞪我一眼：“主意別打我身上來啊，是不是想讓我找個老伴后，就趁機把我甩了啊？”
“我沒有……”
“和你媽一樣，沒良心……”
“沒有，我不是這個意思，我——”
“行了行了”，老太婆開始轟我，“你看你，弄得什么魚啊，去去去，出去，別幫倒忙了啊。”
“這魚不就這樣弄的嗎？還能怎么弄？要我弄成花來呀！”
我不服氣，我覺得我弄得挺好的呀！再說我平時也這么弄，之前也沒說呀，我不滿嘟囔著嘴。
“還說呢，這魚鱗都沒刮干凈。”
“我不是還沒刮完呢嗎？”
“出去出去，我來刮，不需要你的幫忙了。”
我硬是被她轟了出來。
不要我幫忙，我還樂意呢。
我來到客廳，拿起茶幾上的一包薯片啃了起來，看我的動畫片。
“你說你，都多大了，還在看動畫片呢。”老太婆端出了一道菜。
“還不快過來幫忙！”
“剛不是不要我幫忙的嗎？”我邊嘟囔邊起身進廚房，端出已煮好的飯菜。
說實話，老太婆的廚藝是真的不錯，那些菜光聞著味就讓我流口水了。
“咚咚咚……”此時敲門聲響起。
“去，開門。”老太婆使喚道。
“李叔。”開門一見是李叔，我小學的班主任。
“小小啊，你怎么？”李叔看著我，眼神里透著失望，我瞬間明白了他的來意。
“李叔，你聽我……”
“喲，是小李啊，我還以為是老劉呢！站著干嘛呀，快進來！”老太婆招呼李叔過去。
李叔對我搖了搖頭，走了進來。我隨后關上門，心里有不好的預感。
“老李，你坐呀！一塊吃飯。”老太婆熱情地給李叔遞了杯水，然后就一旁坐下。
“不用了，我來這里是通知小小一些事的。”
老太婆回眸看我一眼，然后帶著一絲擔心問，“什么事啊？”
李叔沉默了一會，看著我又是嘆氣搖頭，老太婆看李叔這反應，預感到可能是不好的消息，“小小，你杵那干嘛？沒聽李叔是來找你的嗎？過來。”
我走過去，不敢看李叔。
“小小啊，你怎么能作弊呢？”李叔語重心長。
“什么？作弊？”老太婆不敢置信。
“我沒有……”
“今天上午一考完試，你們的監考老師就將這事報了上去，你們學校的老師本想阻止，可那老師死咬不放。現在教育局抓作弊抓這么嚴，考試之前學校也提醒了，況且你還是……”李叔滿眼恨鐵不成鋼，氣得拍大腿。
“李叔，我真沒有作弊。”
“這里面是不是有誤會？我彭美美的孫女怎么會作弊？”
“彭姨，我也不相信啊！可那個作弊的紙團就是從她口袋里搜出來的，這……哎！”李叔嘆氣。
我頓時啞然，木以成舟，再怎么辯解也是無用的。
“那學校是怎么處理的？”老太婆最后問出了我所在意的問題。
“還能怎么處理，現在考場風氣抓得這么嚴，只能取消考試資格了”，李叔頓了頓，“這樣做對那些參加考試的學生才公平。”
我愣住，大腦一片空白。
“這是剛剛下達的通知，你們看一下吧！”李叔遞給了我們一張表，老太婆正要接過，我一把搶了過來。
“小小……”
“砰”，我跑進房間，撲到床上，頭埋進被子里，眼淚止不住掉了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我迷迷糊糊睜開眼，房間里漆黑一片，我起身，手摸索著打開燈，到鏡子面前看了看里面的自己，紅腫的眼睛，凌亂的頭發，眼角還有淚痕，我這是哭了多久……
我拿起旁邊的小豬娃娃，狠狠地錘了一拳。
“都是你，楊洹宇，都是你。”
“還有那個黃毛小子，啊啊啊——都是你們——”
怎么辦？
我停止了對小豬的捶打，無力地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發呆……
“咕嚕咕嚕……”
呃——肚子響了。還是出去找吃的吧！
一打開門，就看見門上貼的小紙條：飯菜在桌上，我去打麻將。注：車到山前必有路，上帝關上一扇門就會為你打開一扇窗。
老太婆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不是，我都被取消考試資格了，她居然還有心情打麻將。我邊不爽邊坐在飯桌旁撫慰我的肚子。
“嗝——好飽啊！”
飽飯后，我看向窗外，又陷入了低沉的情緒中。
不上高中的話，我怎么辦？去讀職高？可那還要花好多錢，老太婆肯定不同意，那就出去闖蕩，可我還未成年，要是被拐了，那怎么辦？要不然就去老太婆工作的工廠，可我還未滿十六歲，人不一定收我；嗯——那就復讀，可復讀也要花錢啊！大不了，就去幫漁民搬海鮮……
啊啊啊啊……不行，我怎么能輕易放棄呢？我還要上高中，還要讀大學，還要找個溫柔體貼的男朋友啊，我還要出去闖蕩，還要賺很多很多的錢，讓老太婆過上好日子，我還要……
感覺自己現在就想失了方向的螞蟻，本來已經規劃好的路線，卻被三個程咬金給半道截了，弄得現在對未來憂心忡忡。本來是一個正義的舉動，卻沒想到害了自己，怪誰？怪我自己嗎？可，如果重來，我還是會這樣做，只不過，我肯定搶在他們前面舉報他們。
但沒有如果，不是嗎？
蘇小小，這就是命，命里注定你要以另一種方式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