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詩兒走出客廳偏門后,洛凡才緩緩抬起頭,急忙地用袖口擦拭額頭上因緊張而流下的汗珠。
坐在椅子上,洛凡腦子里一片混亂。
什么軍國大事,什么當務之急,什么兵力不足,此刻都仿佛變得無所謂。
“我去!我這是動情了么?”洛凡自嘲道。
“別多想了,我就一窮苦人家的子弟,人家是大將軍府的千金大小姐,論身份我也八竿子打不著這層關系。”洛凡暗道。
一刻鐘后,一陣陣余音繞梁般的琴音從偏門外的后花園里傳了過來。
那聲音,對洛凡來說,很熟悉,洛凡不由地站直了身體,順著琴聲傳來的方向走了過去。。
“金蟬逐夢!”洛凡笑著說道。
洛凡順著琴音緩緩地走了過去,每走一步都十分小心翼翼,他不想因為腳步聲摻雜在那天籟般的琴音中。
郡府后花園里種了數百株桃樹。正值春天,桃花盛開,一處假山旁,一汪清澈的泉水潺潺流淌著,那靈動般的水聲似乎也在附和著唐詩兒的琴音。
泉水旁的一方石臺前,此時的唐詩兒,一身淡紫色的修身紗裙,映襯著那婀娜多姿的身材。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一縷縷濃厚烏黑、柔順如柳絲般的長發,猶如黑色的瀑布懸垂于半空之中。
一雙玉手來回彈弄著古琴上的每根琴弦,每撥弄一根琴弦,周圍的空氣中便會回響起一道美麗的音符,仿佛她此刻就是一尊琴仙。
自幼生活在大將軍府中的見多識廣,加上府中十幾年的悉心調教,唐詩兒身上散發的氣質不是一般人家姑娘可以比擬的。
一陣陣桃花香味的春風吹動著唐詩兒的長發,數縷青絲和身后的淡紫色束腰帶伴著春風飛散在身邊。琴聲過處,又宛如一位剛剛出浴的仙女,時刻散發著雍容閑雅的氣質。
“許久沒聽你彈奏這首金蟬逐夢,現在聽起來,更是別有一番滋味。”洛凡邊走近邊說道。
“只是每次你彈奏這首曲的時候,你臉上都掛著一絲憂傷,這讓我很是好奇。”洛凡謹慎地說道。
琴音稍稍地頓了一下。
唐詩兒沒有說話,還是繼續彈奏著她的琴。
洛凡更好奇了,但眼睛又不由自主地避開唐詩兒的方向,接著問道:“你曾說金蟬也有夢,它的夢是什么?”
聽到這,唐詩兒停止了彈奏,雙手撫著琴。抬頭看著洛凡,說道:“金蟬,破土而出之前要在土里蟄伏長達七年之久,可是好不容易出來了獲得自由了,卻只有短短數月甚至幾天的生命。怎么能不傷感?”
“好像是有這么一說。可是人若是拿自己和金蟬做對比,那不是太悲情了點?”洛凡坐在一側的石凳上說道。
“有時候,我覺得我自己就是一只金蟬。雖說自己是唐府的大小姐,可是很多事情自己卻做不了主,更多的只能聽從命運的安排。”唐詩兒說完,眼睛望向遠處。
“此話怎講?”洛凡問道。
唐詩兒站了起來,淡紫色的裙擺拖在地磚上,緩緩走到泉水邊。
看著泉水上流淌著的桃花花瓣說道:“女兒家家的事,你們男人怎么會懂?有時候我就在想,我要是和我哥哥一樣,就不用想那么多了。”
“你還有個哥哥?”洛凡從未聽過大將軍還有個兒子。
“嗯,父親讓他多加歷練,在邊境的千山郡守城。不說他了,時間不早了,我得回王城復命了。”唐詩兒說道。
說完,唐詩兒抱起了琴,就要離開后花園,誰知道因為著急,腳底踩到了裙角,一只腳不慎踏了空。
“啊……”一聲尖叫,唐詩兒整個身子傾向了泉水的方向。
“糟糕,大小姐小心。”洛凡也顧不得太多的禮數,一個健步沖了上去,誰知越慌越亂,腳底不爭氣的打了滑,來了個狗吃屎。
“撲通……”
就在洛凡不小心跌倒后,趴在泉水邊石岸的一瞬間,唐詩兒的身體也在同一刻傾倒在洛凡寬大厚實的背部。
空氣好像瞬間凝固了一般。
兩個人都愣了十幾秒的功夫,緩過神來,都一起急忙爬了起來。
“我…我不是有意的…對…對不起。”洛凡退后了幾步,一只手不自然地抓起了后腦勺,臉紅的像染了色似的,尷尬極了。
“沒…沒事。”唐詩兒也一陣臉紅,不知道該生氣還是該感謝。
一時間,兩個人都陷入了手足無措的境地。
“時間不早了,我…我回去了。”唐詩兒低著頭說完,頭也不回地轉身跑出了后花園。
“對了,我可警告你,你別忘了,你欠我一條命。”
唐詩兒說完,抱起了琴,一路頭也不回地地離開了后花園。
因為走得急,唐詩兒腰間的玉佩不小心遺落在花園的石凳上。
“呵呵,這大小姐…”洛凡苦笑了一下。
洛凡走過去,彎腰拾起那玉佩,輕輕地擦拭了一番。仔細看了眼,那玉佩上刻著一個“詩”字。
唐詩兒走后,洛凡也不閑著,當日便帶著數名隨從,到距離天臨關百余里處趙恢逃亡的山道處轉了轉,主要是為了檢查一下山道路口的駐防情況。
在山道往里不遠的隱蔽處,洛凡發現了一具叛軍的尸體,在掩埋尸體的時候,眼尖地從尸體身上發現了一件“至寶”……
次日,洛凡召集了喬石父和天臨郡的郡守郭守正、守城將軍汪黎明在內的所有重要文武官員。
在這之前,洛凡已經明確告知喬石父自己繼續收復城池的決定。
喬石父二話不說,當即同意洛凡的決定。
郡府議事大廳上,氣氛凝重。洛凡坐在大堂正中間,其余官員端坐在兩旁。
洛凡自上次大戰過后,一時聲名遠揚,在場的每位官員論資歷論年紀都在洛凡之上,但卻沒有一人不服洛凡的能力。
“今晚召集諸位,想必各位心中已經有數了,擺在我們眼前的是一片大好的局勢,現在收復失地迫在眉睫,這不僅關乎王朝安危,也關乎天下蒼生的命運。”洛凡開門見山說道。
不等洛凡說完,天臨郡副將石宇插話說道:“洛將軍,你是朝廷派來的大人物,不必多言,俺也不懂什么大道理,你說啥就是啥,干就完了。”
洛凡一臉黑線,這兩天也聽說過天臨郡的副將石宇是一個為人忠誠、頭腦簡單之人,這也是他為什么也被趙恢關押在牢房的原因,但是沒想到能說出這番讓人感到好笑的話來。
“哈哈…”洛凡聽完爽朗的笑了出來。
本來參會的文武官員看到石宇如此莽撞插話就已經感到不安,畢竟都沒有摸透洛凡的脾氣,現在看到洛凡的反應,也都松了口氣。
眾人跟著一起,發出了陣陣笑聲。
“好,石將軍既有如此膽略,我們何愁不勝!”洛凡笑道。
“只是…我們現在的兵力不足,只怕…”石宇說道。
“這個問題我考慮過,要是放在幾天前,我還擔心兵力不足的問題,但是現在,我一點都不擔心!”洛凡走到大廳的正中央,環顧四周說道。
包括喬石父在內,眾人面面相覷。
所有人都認為此時的洛凡過于急功近利,太高估自己的實力。想要成功,在他們看來,就必須穩扎穩打,步步為營。
洛凡面帶微笑地看了看喬石父,又看了看其他文武官員,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來。
“趙恢能在不到兩年時間里,從老窩鳳鳴郡發兵,以迅雷之勢攻下二十多個州郡,靠的是什么?”洛凡問道。
沒等眾人說話,洛凡說道:“他靠的不僅僅是他的那些個訓練有素的軍隊,更重要的是,他知道速度對于一個想造反的人來說,有多么重要。”
“速度?”石宇摸著后腦勺不解地問道。
“對!就是速度,但是他這次的失敗也歸結于速度。”洛凡補充道。
下面坐著的一幫人此時更是云里霧里的。
“欲速則不達,他攻下的這二十多個郡,為了收買人心,用的郡守和守將大多數還是原班人馬,以便達到他以最快速度奪取王城的目的。”洛凡的話還沒有說完,又被一旁的石宇打斷了。
“哎呀,您就別繞彎子了,直接說重點吧。”石宇皺著眉頭焦急地說道。
洛凡也不著急,不慌不忙地從桌上的一塊紅布中,拿出了前一日在掩埋叛軍尸體時,在其身上找到的一塊腰牌,隨手扔在了大廳的正中央。
眾人湊近了仔細看了看。
“咦,這不是濟昌郡守備軍的腰牌嗎?哪里找的這東西?”
眾人議論紛紛著。
“這是我昨日出城經過通往濟昌郡的山道處,從一士兵的尸體上撿到的。我就是看到了這個腰牌,才對下步收復失地更有信心。”洛凡說道。
“我明白了,莫非當時趙恢大軍之中,有一部分士兵是附近州郡的降兵?”喬石父心中一動,眼中浮現出激動的神采。
“今年南方各地水災泛濫,糧食收成本來就不足,現在趙恢的糧草也被我們截了,這次他又損兵折將,必定只顧匆忙回到他的大本營鳳鳴郡。”
洛凡徐徐地說道,好似在自言自語一樣。
“對,前陣子趙恢大軍死了那么多人,如此一來,天臨郡周邊的各郡,還能有多少守備軍?”石宇激動地說道。
“將軍,如若真這樣,那真是天賜神功啊!”天臨郡守將汪黎明上前拱手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