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龍一直都很愧疚。
天氣已經異常的炎熱了,漢城的夏天顯得格外的漫長與焦躁,外面樹上的蟬不辭辛苦的尖叫著,消失在證明它曾經來過這個世界,大聲的宣告它的存在。
轉眼已經來到了七月,時間還是那個時間在漫無目的的走著,每一天都活在焦灼與不安之中,每天都在考慮生存問題,每天都計劃著未來。
做的事情總是重復的機械的,這跟他最初來到這里的時候的意愿完全違背,這有可能是當代年輕人身上所具備的特征。
“做你想做的事吧,我會無條件支持你,雖然這段時間我已經想放棄你了,但是我不想我們兩個之間的感情被現實所打敗,我也需要你給我一個確定時間?!碧K歡把堵在他嘴上的手指放了下來。
“一年?!蓖跣↓埐患偎妓鞯恼f出這個時間。
“有些人天生是很厲害的人,有些人永遠都不是,我不希望你變得很厲害,我只想要平平淡淡的生活,簡單的溫馨的家就可以了。”蘇歡這次無比認真地告訴他。
王小龍想用用什么話來反駁,可是現在確實沒什么成就,連基本的生活問題都解決不了,更加沒有底氣去跟她談未來,談夢想。
蘇歡看著王小龍細微的表情,大概猜到了他心里在想什么。
“到現在了,你還沒有看清你到底是什么嗎?”蘇歡不想用這些話來打擊他,可是看到他執迷不悟的樣子,還是有點生氣。
王小龍當然清楚現在的境遇。
“那我現在讓你認清自己,你現在什么也不是你就是一堆垃圾。雖然之前已經工作了一年,可是在這個陌生城市里,一年的工作經驗并不足以能撐得起你的夢想,你現在什么專業技能都沒有。只有一張大學文憑,你覺得那張文憑能給你換來什么?”蘇歡處在暴走的邊緣,這些話原本不想這么激烈的說出來,可是一直都深藏在心中。
窗外的蟬叫的更加激烈了,燥熱的夏天已經到了水深火熱的地步,路上的行人匆匆,空氣中焦躁的氣氛已經更加明顯,小小的出租屋里,彌漫著煙火氣,隨時可能會爆炸。
王小龍想要拿起桌子上的礦泉水,可是發現里面已經沒水了,只能無奈的又放了下來,無力的坐在床邊,總是想要抗爭些什么,可是現實總是打擊的他體無完膚,讓他無論如何都無法實現心中的所想。
“跟你有相同夢想的人千千萬萬,每個人都想在這個城市里有屬于自己的一個小窩,可是你看看有多少人實現了這個夢想?多少人都在生活中掙扎著,表面上光鮮亮麗,可是你知道他們后面的生活是多么的艱難嗎?”蘇歡原本不想說這些,可是這都是她接觸到的現實,每個人的生活現狀。
王小龍想起了昨天看到的一則報道,如今的年輕一代平均欠款在5萬左右,這是一個令人恐懼的數字,無數年之后,不知道這些欠款的人到底需要花多少年才能還的清,還要花多少年才能在這個城市里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小窩。
其實每個人都很焦躁哦,可是又無可奈何,不想讓未來打擾到現在的生活,只想過好當下,每天過得開心,快樂,雖然能苦點累點,可是怡然自得。
王小龍再一次低下了高貴的頭顱。
對于這些問題其實都很明白,也清楚,現在的很多人只想安安穩穩的過好自己的生活,每天保證能吃上飯,住的安心就足矣,大多數人對于未來都沒有清晰的規劃。
王小龍拿出手機打開了app,剛剛看信用卡欠款還有兩萬多,對于他來說,這是一筆巨大數字,從來沒有使用過信用卡的,他第一次開通了這個玩意兒,當開始用這個東西的時候就陷入了無底的深淵。
自然這些事并沒有告訴眼前的這個女孩兒,好多事情只能選擇默默的承受,好多事情只能任由它發生。
蘇歡正是因為知道這些才無比的心疼這個男孩兒,來到這里兩個人都無依無靠,無法自力更生。
王小龍一直以為自己掩飾的很好,可是他忘記了手機的指紋好像錄入了女孩兒的。
蘇歡看著他亂糟糟的頭發,氣不打一出來,這就像一個生活在現代的野蠻人,不知道能堅持多久,但是還想堅持下去,分手這兩個字是她人生中的第一次,不想把這第一次就這樣放棄。
“我希望你能看得清楚自己。永遠不要把自己標榜的有多高,你只是一個初學者,就如同幼兒園學習,一加一等于幾,步入社會是一個開始?!?p> 王小龍有點心煩氣躁,聽不下去了,揉了揉本來就亂糟糟的頭發。
蘇歡看到這一幕,心又狠狠地揪了一下,無奈的搖了搖頭,沒有再說下去,知道這個男孩兒很討厭別人的說教。
王小龍意識到自己的情緒影響到了這個女孩兒,伸手拉住了她沒有讓她站起來。
蘇歡眼睛里滿是失望,不只是對于未來的,還有在眼前這個男孩兒的,也不知道這么長時間以來的堅持到底是為了什么,不就是為了以后安穩的生活嗎?可是這個男孩兒現在的不思進取,讓她逐漸感覺到了失望,不怕沒有方向,沒有夢想,而是身上少了那種激情。
王小龍顫抖地撥了撥蘇歡的頭發,想要安慰一下眼前的這個人兒??墒巧ぷ永锵袷菈褐粔K兒石頭,無法開口。身體因為哽咽在不停的顫抖,布滿血絲的眼睛緊緊地盯著眼前的人,害怕下一瞬間就消失在眼前。
街道上不知道是誰在放很火的毛不易的歌。
“當你走進這歡樂場,背上所有的夢與想,各色的臉上各色的妝,沒人記得你的模樣……”
王小龍站起身走到了窗戶旁邊,看了看遠處播放這首歌的人,路上的行人在強裝著鎮定,仿佛歌聲里悲慘的故事,與他們無關一樣,自顧自的說說笑笑,王小龍想果然每個人都有一個假面,不想讓別人看清。
蘇歡并沒有因為他的這一個動作而有所改變,臉色冷漠而無情,在想著要是分手以后,她一個人應該怎么樣走出這段感情,要是沒有這個男孩兒的陪伴,會不會好好的生活下去。
王小龍在窗戶面前站了很久,一直都聽完歌的最后一句。
“清醒的人最荒唐?!蓖跣↓堗哉Z,有點依依不舍地離開了窗戶,街上的行人依舊熙熙攘攘,沒有人在乎他的感受,也沒有人表露出對生活的絕望。
蘇歡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這才轉過頭看了一眼站在窗戶旁邊的男孩兒,有點不清楚,為什么會說出這么一句。
“難道要跟我分手?”蘇歡默默的在心里想著,眼神里的絕望愈加的厚重,像是暴風雨來的前奏,小小的屋子里氣氛再一次壓抑了起來,只有窗戶外面的蟬在肆無忌憚的肆虐它的歌聲。
王小龍轉過身看到了女孩兒眼中的絕望,那是一種怎樣的眼神啊!
王小龍默默地什么都沒有說,像是在等待審判的犯人,等待著刀斧手刀到落下的那一刻,等待著死不瞑目。
蘇歡身體有點僵硬,站在窗戶旁邊的男孩兒似乎要站成永恒一樣。
“明天我會去面試,不用擔心?!蓖跣↓堅囍研睦锏南敕ㄕf了出來,氣氛這樣下去只會越來越尷尬,兩個人這段時間真吵的次數已經足夠多了,不想再因為這件事吵下去。
蘇歡這才把僵硬的身體緩緩的扭動了過來,心里松了一口氣,緊緊握著的雙手緩緩地張開,手心里已經見汗。
“你看看明天面試所要準備的材料有沒有準備好,包括簡歷,學歷證書,身份證……”蘇歡趕緊若無其事的開始安排,像是什么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王小龍看著這個女孩兒慌亂的樣子走過去緊緊的抱住了她。
蘇歡顫抖的心跳的愈加的厲害,只是埋在肩頭的眼淚開始在眼眶里打轉。
王小龍沒有感覺到這個女孩兒的悲傷,只是用手緩緩的拍著她的背,示意她放心。
終于有陽光從窗戶里照射了進來,這是一天之中為數不多的有陽光的時刻,照耀在他們兩個身上像是在發光。
“我會帶你去看看這個世界到底有多大,至于你說的一聲,我會一步步慢慢實現?!蓖跣↓堧m然有點心虛,可是還是堅定的說了出來,這是他一直以來的夢想,連一個基礎的家都沒有,怎么能給未來的生活添磚加瓦。
蘇歡伏在他的肩頭點了點頭,我現在知道這是一個看起來毫無勝算的戰爭,可是依然堅守到了現在。
王小龍思緒有點飄渺,貧賤夫妻百事衰,沒有改變世界的能力,也沒有戰勝未來的底氣,只憑著一腔熱血就行,是淡淡的許諾。
街上的商鋪里依然放著那首消愁,出租屋里的暴風雨就這樣消弭于無形。
“我們一定會過得很好,對不對?”蘇歡有點不確定。
王小龍沉默的點了點頭,拍著她的手停了下來,渾厚而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