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鑼鳴，古琴奏，一曲二胡斷了腰。
今兒個這場，甭問，定是出悲劇沒錯了。
臺子下第一排，王沐和朱有容大喇喇地坐在那兒，身上的酒氣正濃，遮得桌上的點心茶水都顯得索然無味。
早就過了時辰，可那位九兒姑娘卻遲遲不肯露面，底下已經有了不耐煩的情緒，可也只敢小聲嘟囔，畢竟這場子可是五爺的地盤，在東市，唐五大小也算個腕兒。
“沐哥，喝茶！”
王沐的眼神已經有些游離，畢竟剛才醉仙樓他可真沒少喝，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杯里是白開水呢。
“嗯。”
“好臭好臭，那個誰，叫人把他們給我趕走。”
王沐這杯茶剛剛端到嘴邊，身旁就響起了不耐煩的聲音。
循聲望去，不是那位唐五等的什么世子還能是誰。
“世子殿下，這不合規矩吧。”
唐五朝王沐這邊瞧了一眼。
打人不打臉，再一再二沒有再三再四的道理他還是懂得，上次那是占著一個理字，可這次。
“哼，這點兒小事兒都辦不好？”
那位世子從隨從手中接過煙桿，嘬了一口，一屁股坐了下來。
“沐哥？”
朱有容已經站起了身，他娘的，花錢看戲，哪來這么多事兒事兒。
“看戲。”
王沐這次倒是出奇的淡定，只見他瞥了一眼唐五，一仰脖子，將杯中的茶一飲而盡。
“和氣生財，和氣生財，嘿嘿，各位給我唐五一個面子，咱們看戲，看戲。”
眼看兩家都沒有過分糾纏的意思，唐五要是不趕緊催著開場，那他這五爺的名頭也就白叫了。
五爺都發了話，這戲可算是開始了。
鳴鑼開堂，鐘鼓齊奏。
今兒這場啊，叫公主出嫁。
后場處，一道倩影才剛剛露頭，底下爆發出了山呼海嘯般的喝彩聲。
九兒。
九兒？
原本還瞇著眼的王沐突然一愣，兩只眼睛瞪得老大。
王思云？
只見舞臺上那位“公主”無論從模樣還是舉止，不是王思云是誰？
奇怪奇怪真奇怪。
那今兒早上出嫁的又是誰？
想到這，王沐看了一眼身旁的朱有容。
“沐哥，別激動，這就是九兒姑娘的魅力所在。”
“九兒？”
“正是，別說你，就我第一次看的時候也這樣，真以為那戲中人就在眼前了，可后來看了幾次才明白過來，這九兒姑娘那是扮什么像什么。”
“哦？”
王沐點了點頭，還有這般妙人？那這平陽一九兒的說法還真不是夸張。
舞臺上。
水袖舞動，一顰一簇無不叫人身臨其境。
特別是那聲線，將公主出嫁的仇怨與不舍表現得淋漓盡致。
“不像。”
“沐哥？”
“她不想嫁，她不想嫁。”
我不想嫁，我真的不想嫁。
倒不是那九兒演得不好，只是作為親歷者，醉仙樓那晚，醉酒的王思云給王沐的內心留下了太多的震撼。
就算扮得再像又如何？
她是她，她不是她。
“好！”
王沐大聲呼和道！
要是王思云在，那肯定會說好。
這人啊，最缺的就是知心的朋友。
一聲不想嫁，誰解其中味？
“好！”
同樣呼和的還有鄰桌那位小世子。
這下可好了，一位世子，一位皇子，倆人相互一望，眼神中滿是火花。
“哼！”
“切！”
簡單的相望，片刻的交鋒。
“真是漂亮啊！”
那位世子收回眼神，朝著唐五道。
“謝過殿下，這九兒可是……”
“還是雛兒嗎？”
“……殿下？”
“哈哈，演得不錯，該賞！”
“謝殿下，謝殿下。”
唐五的額頭已經滲出了汗珠。
又一聲鑼鳴，轉場。
沒成想那位世子已經站了起來，只見他一拍桌子，指著就要離開的九兒吼道。
“該賞！”
……
“這誰啊？”
“不懂禮數，成何體統！”
“別說話，沒看五爺在他面前都跟孫子似的嘛！”
臺上的九兒一愣，朝這邊看來。
如此唐五可就有些騎虎難下了，他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九兒一愣，跟著點了點頭，秀步輕啟，走下臺來。
人在江湖，有幾個身能由己的？
這種事兒遇得雖然不多，但也不是沒有。
“你叫九兒？”
“嗯，不知公子？”
“這位可是大齊鎮國公府上的世子殿下。”
唐五急忙介紹道。
“姜玉霖，九兒姑娘今晚可否賞光一聚啊？”
“這……得聽五爺的。”
“哦？那好辦，唐五，你說成不成？”
“……既然世子殿下賞光，那當然是卻之不恭，只是這戲？”
“繼續唱唄。”
原本就要結束的插曲，沒成想卻被半路殺出個程咬金。
“唱是必須唱的，只是今晚這一聚，不是跟你，是跟我！”
說話的不是別人，真是王沐。
“殿下。”
壞了，唐五的心里一沉，剛要起身，沒成想姜玉霖先開了口。
“哪里來的狗？”
“哈哈，你很有自知之明嘛！”
“哼！”
姜玉霖冷笑一聲，坐了下來。
“呦，想睡人家姑娘就大膽說唄，扭扭捏捏真是個娘們！”
娘們二字還未落地，兩邊已經站起了四個人。
“你可知道我是誰？”
“我管你是誰？”
“連你大秦的太子在我面前都得客客氣氣，你又是什么東西？”
“我是什么東西？”
王沐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你配知道？”
“哼哼？”
姜玉霖說著，一把攬過九兒的肩膀。
“不服？”
“放開怎么樣？”
“憑什么？”
王沐已經站起身，晃晃悠悠地朝姜玉霖走去。
“放開？”
“今兒個這小娘我還要定了！”
“要你大爺！”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王沐突然一個猛沖，順手從桌子上拿起茶壺，朝著姜玉霖的腦袋就砸了下去。
“你們！”
唐五已經站起了身，可姜玉霖的頭早就開了瓢，這可如何是好。
姜玉霖的隨從也不是吃素的，剛要動手，只聽一聲暴和，朱有容已經舉著桌子殺了過來。
亂了，全亂了。
“你！”
滿頭是血的姜玉霖舉起手，指著王沐，可迎接他的卻是一記結結實實的老拳。
倒！
連帶著懷中的九兒。
“我大秦的女人，由不得你這些個廢物來玷污！”
王沐說著，順手將九兒攬入懷中。
“云姐姐，不想嫁，咱就不嫁好了。”
少男少女的初次見面。
亂了套的東市梨園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