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大家都安靜了。
江夏看去,這人眉目雅氣,穿著道家服,頗有儒生的樣子。
那人對一眾館內同胞說:“他叫江夏,救過老爺子的命,你們如果誰敢對他言語上有不敬,就是對老爺子不敬,更是和我老陳過不去?!?p> 這話一說,他們看江夏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不說老爺子面子的事,老陳號稱休武社的智囊,沒人不賣他幾分薄面,威望甚高。
他又對江夏說:“江夏兄弟,雖然你是客,貴客,但似乎對我休武社有所偏見,我休武社主在經商,做的是正經買賣,草織販屢,多有涉獵,摻雜百行,行行出狀元,唯獨就是不沾,賭、藥、黃,此為我武社禁忌,犯者,人神共誅。”
說得慢條斯理,讓人聽得很是舒服悅耳。
江夏聞言,也對自己魯莽言行感到羞惱,道歉道:“是我口不遮攔了,還請不要往心里去?!?p> “誒,江夏兄弟千萬不要這么說,你能來寒舍,實乃蓬蓽生輝,是我等招待不周,該致歉的是我們?!?p> 老陳的話,四兩撥千斤,一來二去,抵消了兩邊的偏見,口才甚好。
又不動聲色地說:“能否勞煩移步偏房,我有要事相商?!?p> 他又巧妙地挽留了江夏和水煙,將人請進了武社二樓廂房。
“江夏兄弟,你也看到了,今天我武社亂成一鍋粥,實在無暇照顧貴客心情,望海涵?!崩详惖沽瞬杷?。
“其實不用對我這么客氣的?!苯暮退疅熆蜌獾亟舆^地方的杯中茶,再說:“好端端的人,怎么會說不見就不見了呢?”
老陳嘆了口氣:“防不勝防,定是內奸所為?!?p> “那接下來你作何打算?”江夏問。
“交涉?!崩详愅侣秲勺?,分析道:“就算動員所有力量,也未必能找到我叔叔的下落,與其空找浪費資源,不如直接找上姓易的讓他開價?!?p> 原來這老陳是余昇的大侄子,難怪分量這么高,四座八聽都在他之下。
“他們死不認賬,又該如何?”江夏問道。
老陳又嘆了口氣,實在無奈,被人捏住了軟肋,只能任人宰割,坐地起價了:“我叔叔為休武社勞碌一生,居功至偉,就算是傾盡一社財力我也要保全他,我更不能讓他晚年遭罪,落個不孝的名聲?!?p> 實情是如此,可真要讓大家出力,都有妻有兒的,他們能齊心嗎?
江夏看剛才那群人,群龍無首的吵鬧樣子,疑惑道:“你們沒打算拼命嗎?”
“現在的江湖,可不是古代的江湖,說想滅誰就滅誰,假如我動了他們的骨干,他們反過來就會動我們的人,要知道,很多兄弟都是上了臺面的大老板,他們一旦出了事,就會連累旗下產業,很多人會因為上層變動,而失了業,這也是綁住我們行動的一大阻礙?!?p> 老陳說出了現代江湖的軟肋,牽一發而動全身,不是比誰更狠就能站得住腳的。
說到底,還是法治社會的影響,換做是古代,抄起家伙,滅它個滿門,看他們還敢四處作惡不?
“你沒有想過聯合其它勢力,比如…”
“沒有用的,都有人,他們能在這個時代扎根繁衍生息,生存之道,諳得比誰都精?!?p> 如此便沒有什么好說的了。
老陳又贅敘了一些,這些個惡勢力的產業鏈,開私場,運禁品,雖受到上層的打壓,仍是遮遮掩掩地進行著。
江夏恨透這些社會毒瘤:“難道就沒有辦法徹底將他們給拔除嗎?”
“當然有?!崩详惗⒅牡难劬?,流露著莫名的思緒。
“什么辦法?”江夏欲知。
“那要看決心有多大,肯付出什么樣的代價,還有,能不能攀到更大的樹枝?!?p> 說到底,江湖勢力,始終是踩了紅線,入不了關系戶,只能在地方搞關系,更上層他們是觸及不到的。
在地方上,什么是江湖?
在法外之地,在黑暗深處,在人眼看不見的地方,決殺生死,是江湖。
江水魚龍混雜,湖底暗流洶涌,爾虞我詐,勾心斗角,是江湖。
江湖是古代無數尸骨廝殺所遺留的產物,被近代和平光環下所弱化,但,仍盤根錯節,利益雄踞,唯武拓疆。
雖江湖人不在如同古代那樣能影響一國之運,卻仍在各界有巨大影響,甚至走出了國門。
所以,要將這樣龐雜的惡勢力剪除,就要做到流血不怕疼的覺悟,而且要有上邊大人物撐腰,不做則已,一旦做了,務必做到連根拔起,以絕后患。
這樣雖然會陣痛,但卻是長痛不如短痛,是最有效的辦法。
可惜,沒有人有這樣的力量。
“我去和他們交涉?!苯乃记跋牒螅X得這事因他而起,他有這個責任。
“江夏兄弟請不要這么想,對方并沒有因誰的介入而改變過想法,他們四絕門早就想鏟除我們英雄會了,不是一天兩天了,這是他們慣用的手法,意在攪渾我們內部,好趁機取利?!崩详愵D了頓,才說:“我叔叔應該沒有危險才是,而且我休武社也不會因此而動搖了根基,兄弟切莫往心里去。”
如此,江夏只覺得窩火,什么都做不了,他是真恨這些人,陳斗的死,歷歷在目。
老陳一直在觀察著江夏的反應,食指時常無意識地敲著桌子,問他:“你覺得剛才那些人誰有可能是內奸?”
江夏回憶了一番,挺匆忙的,沒值得懷疑的對象:“沒看出來?!?p> “比方說,剛才那個魯莽的家伙,四座之一的,章德開?!崩详悗澋?。
江夏想也未想,直接搖了搖頭:“他那種腦子,太過招搖,不適合搞情報工作,不過容易被當槍使就是了?!?p> 老陳頗為贊賞,能看透這層,足見這個年輕人有幾分聰慧,若是待在他們門內一番栽培,假以時日,定能混得風生水起。
他窮追不舍地追著這個問題,嘴角掛著淺淺的笑容:“如果非要你選一個可疑的,你會選誰?”
江夏低頭沉思了會兒,募忽抬起頭:“那我覺得這個內奸非你莫屬了?!?p> 聞言,老陳的笑容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