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穎達老爺子,一邊提筆寫著奏章,一邊呲著牙吸溜冷氣,把在身邊伺候的孫子孔惠遠給納悶的不行。
后來實在是忍不住了,撿一個老爺子停下毛筆吸溜嘴的時候,湊過去問了一嘴。
“爺爺,您老人家莫不是這幾天上火,牙疼了?”
神踏馬牙疼。
孔穎達嘴角抽了抽,一巴掌給拍一邊去了。
“給我滾一邊去……”
“好唻——”
孔惠遠立馬眉開眼笑地滾出去了,唯恐自家爺爺待會就改變了主意。
這廝算是被自家爺爺給玩壞了,天天帶著身邊言傳身教,對學業的要求已經不能用嚴苛來形容了。這會兒得到機會,滾得那叫一個利索。
孔惠遠剛一出門,孔穎達就忍不住跳了起來。
疼,疼,疼!
剛才那一巴掌下去,效果明顯——手,腫的更厲害了。
等他好不容易寫完奏折,緊趕慢趕地趕到皇城,宮門已經落鎖了。
望著戒備森然的宮門,孔穎達老爺子忍不住淚流滿面。
手,更疼了。
悻悻地回到家里,他才發現自家寶貝孫子竟然還沒有滾回來,氣得老頭差點又拍了桌子……
沖著自家兒子狂吼。
“趕緊把那個小兔崽子給我找回來——”
然而,哪里是這么好找回來的?
好不容易得到了放風的機會,孔惠遠豈容錯過?當天下午麻溜滴就溜出去了。
當然平康坊這種地方他是不敢去的,要是被家里知道了,能把腿給打折。
大酒樓他也沒敢去,目標太大,容易被自家爺爺抓回去。他喊了幾個狐朋狗友,找了一家胡姬小酒肆,蹲里面喝酒去了。
長安大家上,像這樣的胡姬酒肆多如牛毛,許多高鼻深目,性情奔放,皮膚雪白的胡姬,會跳著異域風情的舞蹈,在門口招攬生意。
遇到客人口花花地沾便宜也不會著惱,反而還會欲拒還迎地笑鬧兩句,生意很是火爆。
不僅許多行腳的商人喜歡到這樣的地方喝上一杯,就連國子學和太學的學生也喜歡到這樣的地方喝一杯。比如和孔惠遠一起來的兩個小伙伴,就是這里的常客。
孔惠遠有些羨慕地看著周圍幾個小伙伴給胡姬笑鬧,自己端著酒杯在那里吸溜吸溜地喝酒。
這可憐的孩子,可被他爺爺給折騰壞了,就這樣他都已經感覺幸福地不得了——反正今天就貓著不出去了,打死也不出去……
人就不能把自己從熱鬧里摘出來,否則你耳朵里就會擠進去一些亂七八糟的聲音。
比如孔惠遠,此時他就被不遠處,子上幾位年輕學子的聲音給吸引了去。
開始,他還只是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等到后來,忍不住就變了臉色。從懷里摸出一把銅錢拍在桌子上,起身就走。
“兩位兄臺,慢用,在下忽然想起還有點事要辦,先走一步……”
說完,拔腿就走。
剩下的兩個小伙伴見怪不怪,哈哈大笑著沖他擺了擺手。
“孔兄且去,千萬不要惹惱了令祖父——哈哈……”
要是換了往日,孔惠遠免不了要嘴硬一番,充充臉面,但今日他卻沒了這個心情,急匆匆地往家里去了。
“你個小兔崽子,今天到底去哪里鬼混去了?弄得一身酒氣,成何體統!”
一見自家孫子沒有在外留宿,孔穎達不由偷偷松了一口氣,但還是忍不住神色嚴厲的呵斥。
要是換了往日,孔惠遠早就嬉皮笑臉,花式求饒了,但今天他卻沒了心情。上前一步,主動湊到自家爺爺身邊,低聲道。
“爺爺,不好了,國子監那邊出事了!”
聽著孔惠遠低聲的陳述,孔穎達的臉色不由越來越凝重。
“這群混賬東西,他們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聽到最后,孔穎達老爺子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吩咐管家孔福備車,連衣服都沒換,就急匆匆出門了。
“爺爺,夜深了,要不您明天再去——”
“明天去?胡瓜菜都踏馬涼了!”
竟然有人鼓動國子監六學的學生去午門外集會,抨擊當今皇帝國難當頭,不問蒼生,卻問鬼神的荒謬舉動……
真踏馬——不知道死字怎么寫!
國家大事,唯祀與戎。
豈是一群毛都沒長齊的好蛋娃子能管的事?
更何況還是這種激烈的近似逼宮的方式?
一旦惹怒了陛下和當朝的宰輔,這群傻孩子前途就得涼涼。作為國子監的忌酒,他哪里還坐的住?
街上巡夜的武侯,自然是攔不住孔穎達老爺子的,等他黑燈瞎火,一路趕到國子監,都已經三更將盡了。
他急匆匆地把留值的助教,博士統統給集合起來,面色沉凝地交代著任務。
“老夫不管你們用什么手段,明天早朝的時候,務必把各學的學子留在學校。誰哪里出了問題——后果,你們懂得后果——”
孔穎達的話,讓所有人都不由面色一凜,連半夜被人叫醒的小怨艾都跑了個干凈,急匆匆地各自出門了。
孔穎達也不睡覺了,親自坐鎮國子監,隨時聽取各處的情況。他一邊熬夜,一邊頂著黑眼圈在那里咒罵。
“小兔崽子,千萬別讓老夫知道你是誰,否則老夫與你決不甘休——”
對付學生最好的武器是什么?
當然是老師!
第二天一大早,興匆匆走出宿舍大門,準備進行自己犯顏直諫匡正君王壯舉的學子們,就發現門口站著一個手執戒尺的可怕身影。
“先生,請讓開道路,我等要進宮請命——”
一個鐵頭娃義正辭嚴,然而他話還沒說完,先生的大戒尺就落下來了。
“老夫讓你請命——請你一頭疙瘩!”
蹲在大門口,喂了一夜蚊子的老夫,火氣頓時就上來了。
噼里啪啦——
老夫子手執戒尺,頂著黑眼圈,如入無人之境。一路砸過去,集結的隊伍頓時狼奔豸突,稀里嘩啦,士氣全無……
在朝堂上舉行朝會的李世民和許多大臣,并不知道,在他們成功朝會的背后,站著一群頂著黑眼圈的先生。
當然,柳子安也不知道,自己隨口出的一個主意,還能鬧出這么多的事來……
PS:上章節中,關于魏征和民部尚書的人選弄錯了,貞觀三年,魏征還以秘書監的身份擔任右丞,還不是侍中。民部尚書也還不是唐儉,而是左丞戴胄。為自己的常識錯誤向大家道歉。
另外感謝大家的喜歡和支持,讓我在這一輪的競爭中看到了一絲希望。
今天家里客人不斷,十點多才送走最后一波,更新晚了,恕罪,恕罪。不敢睡,加班再碼一章,等不及的朋友可以明天早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