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蘇雖然在飲茶,卻一直用余光瞄著夭夭與寒雅,關注著她們的言情舉動。看著眼前的糕點盤,他淡淡的一笑,顯然他的話已經讓這兩位有所動心,這糕點就算是合作前她們釋放的善意了。只需要再向她們透露一點,她們就會與自己結盟合作了。扶蘇在心中松了一口氣,他沒有表面上表現的那么輕松,附近最近的鐵騎軍要過來最快也要半日的功夫,那些人應該很快就會發現他不見了,屆時一定四下搜尋,憑他自己現在的力量,也僅僅能端起茶杯罷了。若那伙人追來,夭夭他們就會因為自己的價值從而保下自己,等到過些時日,力量有所恢復,再召集鐵騎軍,一舉掃除叛賊。當然若是能不動用鐵騎軍,憑借他們的力量就能夠解決此厄,那人想必也會很高興吧。念及此,他敲擊茶盞的節奏不禁輕快了起來。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那盤糕點僅僅只是寒雅的個人意思,她只是看他一直飲茶,覺得他可能也餓了,而且她母親黎音教導過她來者是客,只要不帶著惡意,無論誰來都該受到基本的招待。
“我覺得你們不是路過此地,你們認識那個冒牌貨,你們此行是不是為妖患而來。昨晚上夜探清河城主府,”扶蘇覺得勝利在望,有必要投下一劑猛藥了,“那些妖可是有人故意放出來為禍人間的。”
夭夭早有預料,昨夜在瑩幻山,遇到的那個猥瑣幼童癖的大叔,恐怕就與城主府與假“扶蘇”相關,妖患人間這事件想來就是他們制造的。聽蘇紫說城主府昨夜與假扶蘇之間又爆發了一場內戰,他們之間很有可能發生了利益上的沖突。這于她們很有益。本來這事與她無多大關系,她自可不必理會。若不是為了知曉無緣無故憑空從哪里出現的妖,她也不會在此城逗留。但現在她們卻被人盯上,那位大叔恐怕以為她們都死在了他那群行尸手上。她覺得聯盟也不是不可。
“他們來了。”扶蘇皺眉說道。
他話音剛落,窗外突然紛紛嚷嚷,嘈雜騷亂起來。她們選的本是一處遠離鬧市的僻靜客棧,這種猶如身在鬧市中的情況是不該出現的。寒雅窗前探身聆聽片刻,掩上半扇窗,回身對等她回應的夭夭與蘇紫說,
“是一群身著鎧甲的軍隊,他們好像在四處搜人。”
“你的鐵騎軍到了,殿下。”夭夭看向扶蘇,嘴角帶著一絲玩味的笑。
扶蘇有感,回應夭夭一個波瀾不驚的眼神,他的臉上始終都帶著溫文爾雅的笑,像覆著一層不會變幻表情的人皮面具。不用想都知道,來勢洶洶,引出這么大動靜的一定是清河城的駐城軍。他還能氣定神閑坐在那里細細品嘗梨花酥,夭夭怎么看怎么都覺得他有點假。
扶蘇收回目光,端起冒著熱氣的茶杯,借助手中滾燙的茶水隱去心中漸漸升起的寒意。作為儲君,雖說歷經了不下百次的驚險,也曾在軍營中待過數年,但以前那都是有人或明或暗護在他身邊,他都知曉才會心中無畏。現下這般孤身一人獨面險境的情況他還是頭一遭,他既覺得驚恐,又隱隱覺得有些興奮刺激。駐城軍的到來在他預料之中,沒想到來的這么快。夭夭剛才那番話讓他心中犯起了嘀咕,也不知道游說這幫人成沒成功。之前還躊躇滿志,信心滿滿,認為已經拿下了這幫人。現在他也驚疑不定,滿心盤算還有幾成勝算。在面對那女孩的目光時,他強裝鎮定只是不想示弱而已。
繼紛嚷的街道,樓下也喧鬧了起來。緊接著她們就聽見老板娘扯著大嗓門叫嚷道。
“大清早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搜人就搜人,你們大街小巷搜去,挖地三尺還是什么,管你們怎么搜,跑到我客棧里要是吵醒了我的客人,以后落個服務不周的名聲,斷了我的客源,我找誰說理去。”
蘇紫心說老板娘就你這嗓門,哪還有客人睡得著啊,這一嗓子下去全客棧的人都該醒了。突然她一下子反應過來了,老板娘早上是看到她們把人帶進來的,也就是說她可能猜到搜查的人或許與扶蘇有些關系,她在給她們提醒同時也在為他們拖延一些時間。
蘇紫在為老板娘的好心贊嘆時同時也犯難,因為她們根本就沒辦法藏下一個大活人,蘇紫看向夭夭,夭夭輕輕搖搖頭表示現在街上也全是駐城軍,寄希望于她的【虛生幻月】也是沒用的,半空中突然出現一個人,除非他們所有人都埋頭,不然一定會引起注意的。她又看向寒雅,【天樞】更不可能有用了,而且這算命的已經十卦九不準了。
最后蘇紫看向當事人扶蘇時,心中微微一嘆。想必像這種小場面已經引不起他的慌亂了吧,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果然不愧是未來的儲君,就算面對千軍萬馬,他恐怕也能談笑撫琴,臨危不懼,泰然處之吧。對于扶蘇此時風雨不動安如山的沉穩神態,夭夭也不禁心生敬佩之意。人族未來的王,她以后的對手,真是不簡單啊,原先她還有些鄙夷扶蘇城府頗深,只會搬弄些小手腕,在談判桌上是個討厭的陰謀家。但見他在危機時也能這般鎮定,夭夭肅然起敬。對于無畏的勇者,妖族是不吝嗇他們的敬意和贊美的。
夭夭的贊美之情正要抒發而出,她就見扶蘇緊皺眉頭,豁然起身轉頭在眾人身上一掃,他那溫和的眼神中又透著幾分霸氣,年歲尚輕就已初具君王的神形,在場之人無一不為他表現出鎮定自若的氣勢所震撼折服,夭夭也止不住的輕嘆,兀自悵然,在這方面她又落了下成,在領導者這一面她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單靠武力可不能統帥眾妖啊。扶蘇此刻如一位御駕親征的君王,神情淡漠又帶著幾分威儀,他瞟向緊閉的門外,眼中的精芒又盛了幾分,唇瓣微啟,她們肅穆以待。
“他們已經上樓了。”君王說,踏在木板上的腳步聲如敵軍陣營的戰鼓齊鳴,一敲一抹,形式十分嚴峻,戰事一觸即發。
君主緊鎖眉頭,號角就要吹響,她們如將士等待他的指令。
“你們到底有計策了沒有。”
屋內一片沉默,屋外男人的怒吼聲,女人的尖叫聲,雞鳴狗吠,亂哄哄嘈雜的聲音將老板娘的大嗓門都給蓋過了。
【權傾天下】這御靈術是為殺伐而生,對于隱匿逃跑也無半點用處。憑他們這伙人一小隊駐城軍不在話下,關鍵是一旦動了這支隊伍,那他們的行蹤也給暴露了,現在為抓住扶蘇想必他們已經嚴守城門,出城之后再無聲無息的返回來可就沒那么容易了。這個棲身之所她們又不想暴露,不然到時候只有露宿街頭了。這里到處都是士兵,夭夭的御靈術也不能幫她們藏匿。
“我有一個主意。”寒雅開口。蘇紫松了一口氣,關鍵時刻果然還是要靠寒雅這個“智囊”。
粗魯的士兵一腳踹開了門,正對他的是三個悠閑飲茶吃著點心的少女,她們此時坐在椅子上談笑風生,沒有想象中的驚慌失措,尖叫恐慌,經歷了之前的那些人士兵已經見怪不怪了,可這種怡然自得的姿態他還是頭一遭。三人對出現的士兵視若無物,仍舊在嬉笑交談著。士兵有些惱,見過他們的人哪有不怕的,尤其是這些柔弱的女子。他對自己握著的小小權力有些自傲,倒不是說他官居清河城要職,他只是一名普通的小兵,但他們今早收到的命令是務必要找到那名男子,阻擋他們搜查的人可以就地正法。士兵將手中明晃晃的刀亮了出來,只見其中一個轉過了頭,他還沒來得及欣喜,那女子瞟了他一眼又把頭偏了回去,繼續加入了另兩位女子的話題之中。
士兵愣住了,這不應該啊。這時他的兩位同伴也走了進來,那三位女子仍舊在談笑。后進來的一位男子在房中一掃,除了這三名女子外,房中只有臥床昏睡的洛秦川。他看著房中那三名女子,兩旁坐著的兩人,從側臉看去明艷動人,特別是背靠他們的那一位,光背影就讓他浮想聯翩。他淫邪的一笑,悄悄關上他那側的房門,旁邊與他一同走進來的那人心領神會,又掩上了另外半扇門。
“喂,你們三個。”說話的人臉上露著不懷好意的笑,“據情報言有人攜帶妖族的禁物進城,我現在懷疑你們身上就攜帶有禁物,請配合我們檢查。”
說罷,他就朝她們三人走去,越靠近他心中越是燥癢難耐,稍小的那個身材已經初具規模,容貌更是美艷,而另一個雖說胸小了點,可樣貌說的上是清麗秀美,最后他將目光死死的鎖在中間那名身材火辣的女子身上,單一個倩影,就讓他銷魂。
最早進來的那名士兵還在困惑,上頭的命令不是讓他們找人么,怎么又成了搜查什么來自妖族的禁物,他偏頭一見兩名同伴的神情舉措,已然明白他們要干什么了,但他卻沒膽子去阻止,他所依仗的不過是一柄刀,而那兩位的刀比他更強。他退后一步,兩位鬼迷心竅的士兵完全沒注意到他的舉措,依舊在向前。
看上去稍大點的那位女子偏過頭,三名士兵只覺眼前一亮。描畫成的英氣秀眉,嫵媚鳳目中帶著幾分野性,薄唇未啟微翹,便仿若聞見她嬌媚動人的笑聲,柔順的青絲編成蝎尾辮晃在胸前,身材曼妙,曲線玲瓏。
還有傾國傾城貌。
打頭陣的士兵已經繃不住自己內心的欲望,三兩步上前就要去抓夭夭的胸脯。蘇紫身旁的空氣微動,恍若有人影一閃而過。
“嘭”門被那位膽小的士兵突然打開,他要跑出去叫人,叫人來救這三位姑娘,但他開門后卻住了腳,愕然的站在門口看著人間地獄。
五六個士兵欺壓在赤身裸體凄厲哀泣的女人身上,上前保護她們的男人叫其他的士兵拿刀一刀一刀砍在他身上,一刀切下,翻出白花花的肉,再涌出鮮紅的血。那些“魔鬼”歡呼著,拖曳著一具具尸體走在走廊上,他們的每一桿長槍上都釘著一具尸骨。他們如猙獰的惡獸將利爪刺進死人的肚皮之中,刀刃卷動絞碎了內臟,這樣來做完全沒有意義,然而此時他們就像瘋狂了一般,鮮血刺激了他們的神經,肉欲迷亂了他們的神智。
那名出現在夭夭房間的士兵此時呆住了,他還沒回過神又被身后的慘叫聲吸引過去,他回過頭茫然的看著先前那兩位同袍倒飛而出撞斷欄桿墜樓而下,屋內那三位女子站起了身,她們身上的氣勢陡然轉變,變得凌厲猶如刀鋒。
夭夭呼出一口氣,眼神微動,門外的場景她們看的一清二楚,這些人的行為比妖魔還不如,就地正法四字釋放了他們心中壓制的惡,在他們看來那樣就可以為所欲為,到時候就說這些人阻擋他們捉人,迫不得已才殺了他們。這座城已經封閉了,消息傳不到外界。種種念頭起,惡念生,這里不再是人間,是煉獄。
蘇紫突然想起店內的老板娘,她叫道:“老板娘。”夭夭與寒雅已經先她一步做出反應,兩人立刻沖下樓去,那些轉身向她們撲過來的“魔鬼們”身上都帶著詭異的靈氣,雖然駐城軍中也有些修靈之士,但像這種人人具有靈氣的隊伍十分罕見,全城搜索碰上這樣的隊伍那真是倒霉極了。
虛幻化。
夭夭和蘇紫化成光,那群撲過來的“魔鬼”撲了個空,二十七柄飛刀從夭夭手腕上的鈴鐺里飛出猶如神兵利器,將他們手上沾滿血跡的兇兵擊了個粉碎,她們此時已顧不得會被后面趕來善后的士兵們發現行蹤,四下尋找老板娘,前廳、后院、廚房,統統找了個遍,就是沒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