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炎的話就像一顆小石子扔進一潭清水里,掀起陣陣的波紋,在場的人們無不皺眉掩鼻。
赫連炎就是有這個能力,他與他的部下雖然常年久居大漠,甚少涉足中原,但是無論任何一個國家,提起狼主赫連炎的名字,沒有一個人不為之色變。
李孝蕭沒有做任何回應(yīng),反而是李孝元示意,兩個禁軍上前指引赫連炎三人落座。
在離開之前赫連炎分別摸了摸那三頭狼的腦袋,說來奇怪,剛才還兇神惡煞的黑狼瞬間變得就像一條溫順的哈士奇犬。
陸阿寧的眼神還一直追著上臺階的赫連炎,直到衣擺被拽住才回過神來,李孝元瞪了他一眼“你再看,那兩頭狼沒了控制就會撲過來吃你,本王看誰會救你。”
陸阿寧咽了口唾沫。
她還不想死,她還沒找到大哥,她還要出宮見母親呢。
眾人落座,正午時分,宴會開始。
樂池奏響舒緩平和的音樂,御膳房的方向上來兩趟宮人,他們手里端著一個個精致的碟子,挨個擺放在來賓面前。
陸阿寧斜眼看了一趟李孝元面前的菜,是清淡的菠菜湯與竹筍之類的去火的食物。
再抬頭瞇眼看看對面桌上的食物,漠北十六族的都是用大碗裝盛的肉類,南境的菜稍微精致一些,西楚人每人面前都有一個琉璃壺里面裝著深紫色的液體,約莫是葡萄酒。
“小九很聰明。”李孝蕭看著眾人滿意的神色,回頭沖李孝元道。
“陛下謬贊。”李孝元沒有太多的反應(yīng)“九弟身子不好,無法到場,這些事情也算他力所能及為陛下分憂。”
陸阿寧心下明白幾分,這宮宴的安排,原是閑王李孝聰?shù)闹饕猓贿^他看起來一副嫉世憤俗的樣子,就算再明白人情世故,頂著閑王的封號也應(yīng)該不會主動參與這些事情。
他既然對閑王這兩個字反應(yīng)這么大,就一定有自己的堅持吧。
陸阿寧腦海里浮現(xiàn)那個面色蒼白的孩子她搖了搖頭,將人像從腦海中驅(qū)除。
想來應(yīng)當(dāng)是李孝元借李孝聰名義做的,她不就之前方才見過李孝聰,那孩子說話都咳的厲害,準(zhǔn)備大朝會宴飲這種事情可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做完的。
自己前些日子也少見李孝元外出或者在院子里休息,他應(yīng)該就是在處理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湖心亭上舞女穿著荷衣翩然起舞,不知道哪來的煙霧在亭子周圍環(huán)繞,微風(fēng)從水面上席卷而過帶來一絲涼意。
陸阿寧無心看這些舞姬,她打量著李孝蕭的背影,研究這一國之君究竟和普通人有什么不同。
李孝蕭回首,報以溫和的微笑。
嚇得陸阿寧一個激靈,尷尬的清了清嗓子,把目光移向了遠(yuǎn)方。
南境說是特地開辟出一塊新的席位,實際上也就只有賀文和另外兩張桌子,其中一個人陸阿寧見過,就是那日和賀文一起到李孝元府上的,另一個是個女人,她帶著垂至頸部的白紗斗笠,好像正在聚精會神的看著表演。
賀文看見她正在往自己的方向看,抬起手打了打招呼。
陸阿寧悻悻的縮回脖子。
“不要亂看。”李孝元面無表情的出聲提醒“如果一會兒誰說你打擾他們用膳了要抓你出去砍頭,本王可保不住你。”
陸阿寧這下是哪兒也不敢看了,低頭數(shù)著地上方磚的裂縫。
“其實原來南境與漠北一樣,也是十六個部族,后來賀文執(zhí)掌了族里的大權(quán),就一統(tǒng)了。”李孝元抬眼看了低著頭數(shù)地磚的陸阿寧一眼不覺好笑“賀文的事兒,你應(yīng)當(dāng)知道吧。”
苗王賀文,南境千百年難得一遇的鬼才。
“那人是賀文的兄長賀濤,旁邊那個帶白紗斗笠的人是南境的大祭司,也就是南境百姓的精神寄托所在。”李孝元雖然平日里看起來不太愿意搭理陸阿寧,今日里解釋起來倒是很細(xì)心。
“西楚這次除了他們的首相杰克留在了國內(nèi),算上他們的女王和幾個王子,一共有十一個皇族也都來了。”
陸阿寧之前在書上見到過關(guān)于西楚的介紹,這個國家很特殊,他們國內(nèi)男人和女人都可以在他們的朝廷里但任職位,他們現(xiàn)任的最高領(lǐng)袖也是一名女子。
陸阿寧曾與李倩說過,待以后有錢了一定要遷居到西楚國內(nèi)住一住,順便看看能不能求取功名,萬一她就是下一個女王呢?
反而被李倩嫌棄。
人家現(xiàn)任的女王曾經(jīng)帶領(lǐng)西楚將士保家衛(wèi)國開疆拓土,西楚往西的水境綠洲曾經(jīng)可都是黃沙漫天的地界。
酒足飯飽,來人撤銷飯菜,退去歌舞,一個人坐著游船到了湖心亭,這個熟悉的身影吸引了陸阿寧的目光。
姜珂。
“現(xiàn)在,第一場比試開始,漠北風(fēng)雅赫連韻對陣東擎才女李曦。”
“姜珂曾經(jīng)是天山老人的外門弟子,你看他身體不好曾經(jīng)去哪哪哪養(yǎng)病,但真論內(nèi)功他可不弱。”李孝元的話恰到好處的解決了陸阿寧心里的問題。
李曦今天穿著月牙白的外套,袖口繡著墨色花紋,烏發(fā)輕輕挽起斜插一把玉簪,好不溫柔漂亮。
赫連韻是一件粉色的外罩,牢牢地將她整個人都扣在衣服里,除了雙手和頭部不露出一絲皮膚,她的臉上還帶著面紗,只能依稀瞧出輪廓。
腦海內(nèi)的兩張臉——赫連炎和赫連韻忽然重合。
陸阿寧忽然有一種赫連家的人長的都和自己很像的錯覺。
“第一題,春風(fēng)。”姜珂宣布完題目,在場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也不知這出題人是誰,明擺著苛待赫連韻。
人人都知道赫連韻是狼主赫連炎的女兒,赫連韻自小長在大漠,大了以后又嫁給同位大漠之族的鮮卑人拓跋宏。
她能感受到什么春風(fēng)?
倒不如一副江南女子樣的李曦感受的真切。
“春風(fēng)又綠江南岸,明月何時照我還。①”似乎是為了表示大度,李曦率先回答了這個問題,在場的人紛紛鼓掌表示驚嘆。
赫連韻低頭不語,陸阿寧到不覺得她在放棄,漠北人意志力最為堅定,在極度惡劣的環(huán)境下長大的人,不到最后關(guān)頭是絕對不會放手的。
①來自王安石《泊船瓜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