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孝聲坐在茶案前,望著面前香爐里頭的熏香彎彎繞繞地攀爬到高空,深深地嘆了口氣。
其實他并沒有對李孝聰那塊抱有什么僥幸,畢竟人家才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自己不過是個有著蠻大的年齡差的哥哥。
但是他還是想試試,畢竟自己要做的事情一旦成功,這些人都得死。他還記得自己和這個九弟弟聊的還比較來,畢竟也算是一條人命。
努力一下興許還有挽回的余地。
“公子,陸阿寧一行人即將出西北玉門關(guān)。”身后的奴仆上前稟報最新的消息,李孝聲回過神來點點頭。
這次率軍出征平亂烏孫的是陸阿寧這件事,李孝元確實打了他個措手不及,他本以為李孝元會想盡法子安排一個征戰(zhàn)沙場的老手,可他沒有想到,居然是這個野路子冒出來的陸阿寧。
他本來對陸阿寧的印象還不錯,也愿意和她交個朋友。可惜啊,可惜。一個好好的機會,就被陸阿寧自己錯過了。
大哥。
李孝聲看著天牢的方向,緩緩地閉上了眼睛,一滴淚珠從眼角滑過,那日宮變的情景從腦海中放電影一般掠過,一個從小跟在他們身后的弟弟,將他徹徹底底的踩在了腳下。
是時候把這件事情算個清楚了。
第二天早上的時候,陸阿寧起的特別早,行軍打仗一路風(fēng)塵仆仆的生活她還是第一次過,之前就算再不濟她逃亡南境的時候還有馬車可坐。
“姑娘總歸吃一點。”古靈看著就是行軍打仗習(xí)慣了的人,一路上該吃吃該睡睡,與日常生活絲毫沒有區(qū)別。
陸阿寧看著古靈手中的馕餅,猶豫了一下伸手掰了一半拿過來。她騎馬騎的有點頭暈,從昨天晚上開始起就沒吃東西。
干澀的烤餅被細(xì)細(xì)咀嚼以后硬咽下嗓子,陸阿寧伸手摸了腰間掛著的水袋喝了一口潤潤喉嚨。
或許這次打仗自己撞了一個大運,就能班師回朝大獲全勝,到時候天下之間的人就都會知道自己姽婳將軍的名頭,那時候自己是不是生活起來就有了該有的目標(biāo)呢?
陸阿寧還沒來得及傷感地把自己的情緒舒展完,前頭就傳來了戰(zhàn)鼓的聲音,本來大多數(shù)人都在用早膳,晨起梳洗的營地迅速地動了起來,可見這支軍隊的訓(xùn)練有素。
或許李孝元這是送給了自己一個天大的立功的好機會啊,陸阿寧將手里的餅三口兩口塞進(jìn)嘴里強行吞咽下去,跟在古靈身后往中軍大帳跑。
剛一入營帳,副將參謀已經(jīng)整齊的站在了沙盤兩側(cè),古靈臉色是少見的嚴(yán)肅,陸阿寧心虛地咬著嘴唇不敢做其他的動作,這里的人應(yīng)該都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老手,自己要是做了什么幼稚出格的舉動,平白無故地遭人厭煩,以后還怎么和他們相處好關(guān)系。
“斥候來報,烏孫的散騎就在我們營地附近的三十里處活動。”右手第一個位置站著的是一個書生打扮的人,他從沙盤旁邊拎起來一個長長的木棍,在沙盤上畫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圓圈。
“這次烏孫主將叫江徽,是個東擎人,早年在紅衫軍服役,后來叛逃到了烏孫去。”他身后一個留著八字胡的矮個子站出來補充道。
“書生模樣的人叫蕭望,是軍師,后頭那個矮個子你叫他百曉生就行,是負(fù)責(zé)打探軍情的。”
古靈低聲在陸阿寧身邊補充道“這些都是從前殿下的心腹愛將。”
“我想和將軍親自帶兵去看看。”在營帳內(nèi)的討論結(jié)束以后,古靈發(fā)話了“我們初來乍到,總要和他們徹底的照個面,讓他們試試我們的厲害,我們也能看看他們到底有幾斤幾兩。”
“蕭先生,勞煩您坐鎮(zhèn)中軍,把控全局了。”古靈抱拳拱手道禮,眾人也都道是之后紛紛開始忙起了自己手里的活計,陸阿寧跟在古靈身后回了昨日住的營帳,開始著甲備戰(zhàn)。
“緊張嗎?”古靈笑著問她。緊張嗎?陸阿寧也在問自己,好像也算不上緊張,就是對戰(zhàn)場上未知因素的期待,生生死死自己也經(jīng)歷過無數(shù)次,也從閻王殿那兒跑過幾個來回了。
還有什么好怕的?
騎上馬的一刻陸阿寧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告訴自己,你現(xiàn)在不是陸阿寧,也不是什么別的身份,你是姽婳將軍,是東擎保家衛(wèi)國的將軍。
陸阿寧在最前面,古靈就在她身側(cè),兩個人隔著一匹馬的距離,差著半個身位,身后跟著的是千名騎兵,她握緊了手中的長槍,告誡自己,絕對不能出岔子。
百曉生的斥候探得的位置是非常準(zhǔn)的,陸阿寧一行人摸到那片綠洲的時候,有幾百個烏孫士兵模樣的人在那里飲馬休息。
古靈做了幾個手勢告訴身后的士兵輕聲下馬,緩緩接近那些人。陸阿寧依照之前商量好的緊緊地跟在她身后,其實按照李孝元的安排她本來是不用親自上戰(zhàn)場搏殺的,但古靈的那一席話改變了她的想法。
不是沒有目標(biāo)嗎?那就給自己找上自己的目標(biāo),她就不信了,人活著一口氣,哪有讓命運憋死的道理。
三,二,一。古靈用手勢倒數(shù)著進(jìn)攻的節(jié)奏,隨著她落下的右手,士兵們喊殺著沖了出去,那些正在打盹的烏孫人明顯讓他們弄了一個措手不及,一瞬間場面非常慌亂。
陸阿寧閉了閉眼睛,心一橫,隨即沖進(jìn)了混戰(zhàn)的人群里。
碾壓式的圍剿其實非常容易獲勝,當(dāng)陸阿寧把一個敵方士兵成功地踩在腳下的時候,她忽然覺得,自己似乎天生就是一個殘忍的人。
她想起來狼主赫連炎的種種故事和那些亂七八糟的大西北傳說,她想,或許自己體內(nèi)真的流著狼的血液吧。
沒有帶兵的將領(lǐng),沒有主將。陸阿寧環(huán)視四周忽然發(fā)現(xiàn)了這個問題,對于烏孫來講,幾百名士兵并不是一個小數(shù)目,他們?yōu)槭裁礇]有一個看起來是頭領(lǐng)的將軍呢?
她咽了口唾沫,一種不好的感覺涌上心頭,古靈明顯也想到了這種可能,她拍了拍手,示意在場的所有東擎士兵警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