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很快覆蓋在了這片大地上，萬籟俱寂。
在天沐山上俯瞰，整座燕尾城盡收眼前。城中浮現出斑斑點點的光輝，像是一只只靈光點點的蝴蝶。它們自仙界而來，翩躚落地，與天上星輝遙遙呼應。
……
城南的盛水街，密密麻麻裝滿了人。
這群人盡皆赤膊，左臂上幫著一條紅布。
其中有幾人站在臨時搭建的臺子上，大聲道：“按原計劃，兄弟們，沖！”
這群人齊聲呼應，分為人數不同的三路，朝三個方向而去。
……
“世子，據消息，螳螂動了。”江廣匆匆從外面進來，對宋飛塵說道。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而宋飛塵他們，便要做這個黃雀，戲謔地把這些吱吱叫的螳螂一只只吃掉。
宋飛塵手按在扁擔上，眼睛也沒睜，問道：“往哪，多少人，實力？”
江廣語速急促：“分三路，沈家方向六十人，縣衙方向二十人，還有，這里四十人。”
“與沈家何干？”宋飛塵睜開了眼，有些不解。
江廣搖搖頭，回應：“不知，但已有五十名弟兄去攔截，另二十名去了縣衙。剩下四十幾人人在傳遞情報，以及，留守這里。”
去縣衙和來這里還能理解，去沈家就實在讓人捉摸不透。縣衙只去了二十人，而自己這里卻來了兩倍的人，可真看得起我啊。
宋飛塵摸摸下巴，笑了下，說：“你們都去其他兩路支援吧，別讓兄弟們有傷亡，這里有我就夠了。”
江廣一愣，有些懷疑地看著他。
宋飛塵一瞪眼，說道：“前些天我殺土匪殺七個，又不是我只能殺七個。只是為了美觀，而且不想表現得太驚世駭俗，才束手束腳。今天他們都打上門來，我就讓你見識下我的本事。”
“……我也留在這里嗎？”江廣有些牙疼，后悔自己剛剛的多此一舉。
“那是自然，這般大風流，沒人觀賞怎么行。”
……
沈家的晚宴剛剛結束，現在下人正在把飯菜撤掉，端上茶水點心，以供大人們閑聊時作嘴上的消遣。
老祖母坐在正中間，氣色比白天看起來好了很多。
沈夢妍在一旁又搖胳膊又鞠躬又作揖，終于把一直撇開頭的老祖母給逗笑了。
“你呀，就是古靈精怪。”老祖母愛憐地摸摸她的頭，“老祖母哪能真生你氣呢，就是擔心你。”
沈夢妍吐了吐舌頭，心道：你白天可不像不生氣的樣子。
“夢妍，你下回可不能這么做了，瞧你手上傷的。”沈德容在一旁心疼地看著沈夢妍的手，往常白皙嫩滑的手已經變得青紫交加，敷著膏藥綁著白布。
“哥，我只是疏于鍛煉，不然才不會傷著呢！”
沈夢妍一挺脖子，絲毫沒有后悔的樣子，看起來還精神十足。
“嘿！你這孩子還跟我倔起來了！”
“略略略。”
沈夢妍躲在老祖母身后，沖她哥眨著鬼眼。
老祖母看在眼里，高興在心里。
這等便是天倫之樂，她只要靜靜看著就滿足了。
“好了，德容，回去念書吧。”沈弘光開口催促道。
他一開口，歡快的氣氛就變得僵硬了起來。
顯然，他的所作所為一直是根刺卡在眾人心中。
哪有親爹大晚上在女兒閨房門口，又拍門又罵的？
可能他也知道這事不大好，自己也請了幾天假，沒有去縣衙里做事。
沈德容應聲退下，同時還瞪了一眼沈夢妍，濃眉大眼的很是俏皮。
“三弟，你不用對德容如此嚴厲的。”家主沈弘儒扯了個笑容，對縣丞沈弘光道。
“為何？”
“看元良，大哥對其也沒像你這般嚴苛，還不是過了州試，明年要去參加春闈？”
沈弘光冷哼一聲，臉上很是不快，便沖老祖母作揖告退了。
他走后，沈夢妍又開始活潑了起來。
“二伯有你的，他走了正好，哈哈！”沈夢妍一點不掩飾對其父親的惡感。
沈弘儒只是捋著胡子，瞇眼笑著沒有說話。
老祖母嘆了一聲，心想：也不知道他們這兄弟之間明爭暗斗這么多年，是為了什么。現在夢妍也與弘光關系惡化，這一個偌大的沈家看似和諧，實際還有很多裂痕啊。
外面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
“夫人們快走！外面突然闖進來一群赤膊大漢，嚷嚷著要血洗沈家，有幾十人。雜役們快擋不住了！快走！”跌跌撞撞跑進來一個渾身帶血的身影，沈夢妍認出是白天攔住她的那個下人。
一道消息如晴天霹靂，驚到了眾人。
沈弘儒震驚之下甚至揪下了一縷胡子。
“快，走后門走！”沈元正站了起來，反應迅速道，“春秋，正浩，你們隨我去斷后！”
“是！”春秋和正浩是沈弘儒的二子與三子。
現在關鍵時刻，作為三代年紀最大的沈元正，挺身站了出來。
雖然慌亂，但也是大戶之家，也沒失了分寸。
眾人排成直線，陸續往屋后走。
沈夢妍扭頭呼喊道：“元正哥——”
“放心，你們走，我們沒事的。”沈元正露出了牙齒，往常看起來極為憨厚的笑容現在看起來極為剛氣。
他一聲大喊：“剩下人去通知還在屋里的人，迅速離開！”
門口又闖進來一個身影沖他道：“老爺，外面又來一伙人，身著黑衣，和他們打起來了。”
嗯？
正在撤離的眾人停下了腳步，面面相覷。
沈元正也沒消化掉這個大起大落，遲疑道：“繼續撤，防止狼虎爭食，我們先去看看。”
“沒事，我們大人說了，保你們無恙。不過對不起來晚了一點，雜役死了兩人，他們先動，我們追擊，即使速度快也不能全都攔截。”
門外慢悠悠走進來一個身材微胖的黑衣人，甕聲甕氣道。
沈元正看向沈弘儒，眼神詢問該如何做。
沈弘儒上前一抱拳，問道：“敢問你們大人是……”
那把夜行服穿成緊身衣的黑衣人擺擺手，說道：“這就不要管了，你們該干啥干啥，能踏進來一個人，我把頭割掉給你們當板凳。”
沈夢妍眨眨眼，心中有了一個猜測。
她大膽地開口道：“喂，胖大叔，我能不能也出去看看啊？”
黑衣人僅露的一雙眼睛朝這里看來，眨巴眨巴，沒回答她的問題，反問道：“你叫沈夢妍？”
沈夢妍點點頭。
黑衣人也點點頭。
“哦！！”沈夢妍歡呼道。
老祖母沉聲道：“嗯？”
沈夢妍泄勁地垂下頭。
“沒事的，老人家。我們一定會保護好沈小姐的，而且和我們在一起要比和你們在一起安全很多。”微胖的黑衣人毫不在意道。
老祖母沉思一會，點了點頭。
“不愧為女中豪杰，這般信任陌生人的魄力，在下佩服。”黑衣人由衷道。
老祖母笑了下，淡淡道：“只是人為刀俎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