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結束后,彭祖民沒有繼續參加娛樂項目,打算早點回家休息,卻看見彭琛拎著行李箱站在會館門口。父子二人鉆進車子,任駿馳負責駕駛。
彭祖民一上車便問:“你不是回英國了嗎?怎么會跑到這來找我?”
“原本是打算回去的,臨時有事沒走成。”彭琛解釋道,“是這樣,我和洛雅剛從成都回來,下了飛機她就給您打電話,您一直沒接。我的手機也沒電了,所以我就讓她先回家,我問了您的秘書,直接找過來了。”
“哦,我沒注意,今天很忙。”彭祖民驚訝彭琛竟是為了洛雅的事而來,便隨口扯了句謊,繼而又問,“怎么,她有什么事嗎?”
“她家包子鋪今天中午莫名其妙失火了,火勢有點大,她爸現在還在警察局里,想請您幫忙找人關照一下。”
“哦,是這樣啊。”彭祖民當然知道是包子鋪失火的事,但他此時滿腦子都在想彭琛和洛雅是怎么走到一起的。他若有所思,沉吟半天,開口卻問:“你不是要回英國嗎,怎么又去成都了?”
彭琛盡量耐心地回答:“回英國之前去成都處理點業務。”
“所以你就去找洛雅了?”
“可以這么說。”
“后來她家出事,你就陪她一起回來了?”
“基本是這樣。”
彭祖民轉過頭,用懷疑的眼光打量著兒子:“我記得你不是一個愛管閑事的人,怎么對她的事這么上心?”
彭琛已經做好向父親攤牌的準備。父親這么多年一直賞識洛雅,又對他這個兒子有求必應,就算全世界的人都站在母親那邊反對,父親斷然是支持自己的。當務之急是幫洛雅把她爸撈出來,父親沒道理不幫忙。既然他現在察覺到了,干脆直接透露給他。于是,彭琛看著父親,意味深長地說:“因為對我來說,她是個特別重要的人。”
彭琛剛說完,車子突然顛了一下,任駿馳馬上側過臉說了聲“不好意思”。
彭祖民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想了想,問道:“她剛和戴晉分手,你們是最近才走到一起的?”
彭琛終于有些沉不住氣:“爸,她現在正等著您幫忙,我回頭再跟您解釋行不行?”
彭祖民一口回絕道:“不行!你必須先跟我交代清楚!”
彭琛只好說:“我和她的事,說來話長。”
彭祖民毫不妥協:“那就從頭說。你抓緊時間,說完我回她電話,別讓她等急了。”
為了得到父親的支持和幫助,彭琛只好把他和洛雅的事從頭交代一遍。“您還記得我和我媽打賭的事吧?那時我對洛雅很好奇,就冒充陌生人和她成了網友。我們聊了四年,聊出了感情。我知道我跟她不可能,她才賭氣和戴晉在一起。那時剛剛地震,她大學還沒畢業,我擔心我媽會對她不利,也不想她再跟你們那個圈子里的人攪到一起。我從英國回來,想找機會讓她和戴晉分手回成都。本來一切挺順利的,她一直不知道我就是那個網友。我打算去成都看看她就回英國,我倆就算徹底結束了,誰知戴晉打聽到我在成都跟她見面,就跑到我媽面前說我倆曖昧不清。昨天我媽派馮沛淇到成都調查我和洛雅之間的關系,還叫我回天江跟她解釋。我當時覺得反正我轉天就回英國了,就沒搭理她們。結果我媽連夜找人黑了我的電腦,發現了我和洛雅四年來的聊天記錄。今天下午,她就派人點了洛雅家的包子鋪。還有,今天陰錯陽差的,洛雅也發現了我就是那個和她聊了四年的人。”
“你啊你!!!”彭祖民咬牙切齒地瞪著彭琛,他簡直不敢相信,他的兒子和女兒竟然背著他發生了這樣荒唐的事情。
周遭光線昏暗,彭琛沒有看到父親的臉色,仍自顧自地繼續說:“爸,現在事情鬧成這樣,我也不打算委曲求全了。我和她互相喜歡了四年,未來一輩子,時間還長,沒道理為了照顧別人不正當的情緒錯過對方。現在只有您能幫我們了。”
任駿馳把車停在別墅門口,彭祖民對彭琛說了句“進屋繼續說”,便下了車。
“你們現在發展到哪一步了?”彭祖民關上書房的門,直白地問道。
“您說什么?”彭琛以為自己會錯了意。
彭祖民大聲道:“我的意思是你們有沒有發生關系!?”
彭琛懵了,如實回答:“當然沒有!”
彭祖民再次確認:“真的?”
對真相毫不知情的彭琛感覺有些沒面子,但還是實話實說:“真的。”
彭祖民勒令道:“到此為止!”
彭琛一驚:“您什么意思?”
彭祖民一臉嚴肅:“你和洛雅,到此為止!我不同意你們在一起!”
彭琛難以置信,馬上追問道:“為什么?您不是一直很喜歡她嗎?難道您對她……”
彭祖民趕緊喝住兒子:“住口!不要胡思亂想、胡說八道!”
彭琛無法平復理想與實際的落差,依舊不依不饒,隨口抗議道:“那您說清楚,究竟是為什么!?您可別告訴我她是我失散多年的親妹妹啊!”
書房瞬間安靜了。彭祖民嘆了口氣,無奈地看著彭琛。
彭琛見父親這幅樣子,心里倒吸一口涼氣:“不會真是這樣吧?您說話啊?您不是說您除了我媽只跟徐漫菲好過嗎!?我有個親妹妹不是您千辛萬苦找回來的那個徐冉嗎!?”
彭祖民第一次看到一向叛逆早熟的彭琛這樣歇斯底里,他突然為自己剛才理直氣壯的反對感到羞愧。當年他和那兩個女人之間的不幸并沒有結束,反而草蛇灰線,伏脈千里地延續到了下一代,這個發現讓他感到恐懼。他盡量用平緩的語氣說,仿佛這樣也能平復彭琛情緒上的波瀾:“徐冉是我找來糊弄你媽的,洛雅才是我和徐漫菲的女兒。你媽一直把楊湛的死算在洛雅頭上,如果再讓她知道洛雅的身世,她肯定不會放過她的。”
彭琛無力地望著父親,還抱著一絲幻想:“你是從什么時候知道的?怎么確認的?”
“自從你媽和戴國安聯系上,我知道了我和徐漫菲原來還有個女兒,我第一時間就派人去成都找洛雅暗中取樣,DNA化驗結果證明她就是我的女兒!從我第一眼看見她,就對她有種特別的感覺,我的直覺告訴我,如果我有個女兒,必定是她!這大概就是血緣的神奇吧。”
彭琛露出絕望的冷笑:“血緣的神奇?你知道你所謂血緣的神奇,對我們來說意味著什么嗎?”
彭祖民神色黯然:“這是天意,兒子,你們不能逆天!”
“爸,您真是這個!”彭琛顯然受了不小的刺激,他笑著沖彭祖民豎起大拇指,“我媽那么能窮追猛打的人,她殺人放火也敵不過您這三言兩語!”
“兒子,是我們做父母的不好,上代人造孽,禍害到你們下一代身上!”
“沒關系,無所謂。反正洛雅也還沒原諒我騙她的事。既然如此,您可以幫她了嗎?”
彭祖民搖搖頭:“不,我這次不會幫她。她根本不知道,她所謂的父母就是當年拐走她的人販子!”
彭琛聽了又是一驚,然后是無比心疼。他腦海里浮現出洛雅在飛機上無助的神情,心想未來還有多少不幸等著她呢?他站起來,淡淡地說:“你剛才不是說,上一代人造孽禍害了下一代人嗎?人販子造孽拐走你女兒,你現在讓他們的女兒擔驚受怕,這算不算是一種愚蠢的報復呢?”
彭琛說完,拖著行李箱離開了彭祖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