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行在重華道之上，發出咕咕嚕嚕的聲音，千川走在車旁，眼睛時不時看看車內端坐的女子。
一路從榮王府出來，燕姝晗再沒說半個字，安靜得仿佛沒有這個人的存在。
那名名喚阿脂的女子一出府就被千川五花大綁丟在了馬車內，她的腳邊。
燕姝晗的身子終于動了動，眼眸低垂望著車底上的女子，透出的冷漠猶如極寒之地的寒冰。
阿脂抖了抖身子，不敢看她。
燕姝晗輕輕開口，“我給你講個故事，你想聽嗎？”
阿脂不知為何，聽她如此說，心底冒怵，搖了搖頭表示不愿。
燕姝晗并沒有管她，只是一支手撐住下顎，緩緩道：“你的母親曾是皇后身邊的老人，你們一家原本因此在京城過得順遂富足，可有一天一切都變了，宮中傳來你母親自殺的消息，你們家所有的家產被人沒收，你的未婚夫也與你解除了婚約，就在你以為事情已經最糟糕的時候，偏偏更糟糕的來了，有人……想殺你！你說我說的對嗎？”
阿脂嘴中被塞住了厚厚的布條，聽著她的話，只能發出嗚嗚的叫聲，一邊用憤恨的眼神看著她。
燕姝晗便知曉她說對了，她繼續道：“這個時候，有人救了你，說我就是害你們全家的真兇，讓你來討伐我。可是你真的知道救你的人沒有心懷叵測嗎？”
她側過臉問著車底蜷縮的女子，又似是不管她，顧自顧又道：“阿脂啊阿脂，你的母親是不是還告訴了你什么？”
她伸手拿掉了阿脂口中的布條。
阿脂狠狠呼吸了兩口，才喘著重音道：“你別想知道！想都不要想。”
燕姝晗笑了笑，“你倒是挺有骨氣的，可惜了經歷的太少了！看不穿也看不透，只配做他人棋子，不過以你這顆棋子來討伐我？還是太小看我了。”
千川的眼睛映出燕姝晗的身影，那如玉的容顏依舊驚艷，只是被罩上了一層厚厚的濃霧。
阿脂呵斥道：“你不用誆我，你若知道，你何必留著我？”
燕姝晗點了點頭，“之前確實如此，不過如今留著你，只不過是想讓你死的明白一點而已。今日，你可是幫了我大忙了。”
阿脂一臉疑惑。
燕姝晗好整以暇的換了一只手撐住下顎，“他拿你做誘餌，我也可以，今日你表現得的很好，很乖！根本不用你告訴我什么，送你來的人已經什么都告訴我了，不然你以為，我去了書房那般久是為了什么？”
阿脂突然慌亂了起來，口中開始胡言亂語，“不會的，不會的，王爺答應過我，只要我咬口不說，就會放我一條生路，遠離京城的。”
燕姝晗無害地勾了勾唇角，“睜大你的雙眼看看，你在誰的馬車上，王爺可是跟我說了，你的命，生死由我！！不過，你不是不怕死嗎？”
“不，不會的，不會的……”地上的女子瞳孔中透出巨大的恐懼，開始渾身發抖，長久的躲藏早已經令她猶如驚弓之鳥，之前一切不過是強裝鎮定。
燕姝晗靜靜道：“你只需要將你母親告訴你的話都告訴我，我就放了你，決不食言！”
阿脂眼神狠厲，凌亂的發絲勾在她的臉上，顯得狼狽不堪，“我怎么知道你不是騙我，我已經被人騙過一次，豈會再次上當。”
燕姝晗直起身子，“不，這不是騙局，這是我在給你生路啊！信不信由你，不過你可要想想清楚，進了燕王府就沒有機會了。我這個人不喜歡麻煩，你所知道的事我終有一天會知道，只是時間的問題，可你的命，沒了可就是真的沒了，由不得你信不信。”
說完她似乎是累了，便靠在車上閉上眼眸養神去了，車中只有一深一淺的呼吸，還有心臟劇烈跳動的聲音。
很快，車停了下來，燕王府到了，千川掀開車簾接她下車。
燕姝晗看也沒看車底的女子，欲直直越過她下車。
“我說，我說……”阿脂慌急道。
燕姝晗回頭看著她，眼神中皆是深不可測，“千川，將人關進后院密室。”
一步一步走進燕王府，歸燕閣中花搖正在等候。
“呀！郡主，你的手怎么了？我去將謝女醫喚來！”
燕姝晗搖搖頭，拉住她，“不是讓你歇著嗎？怎么起身了？”
花搖扶著她，“郡主，這都下晌了！怎么都歇夠了啊！倒是郡主你怎么去的時候好好的，回來的時候弄了一手傷！”
燕姝晗抬起手，翻著上下看了看，笑道：“不傷又怎能痛，不痛又也能記得住？”
莫名的話弄的花搖一頭霧水，看向身后的千川，后者卻向她搖了搖頭。
千川問：“郡主，那女子該當如何處置？”
燕姝晗深吸了一口氣，“關起來，明日再說！”又轉頭朝花搖道：“我想吃從前母后宮中常做的栗子糕了！”
花搖便立刻轉身去了小廚房。
千川跟著她進了歸燕閣中，看著她坐在書案前，默默發著呆。
“郡主，此事還需細細查，不要操之過急才是。”
燕姝晗隔了好久才回他道：“千川，母后的死因不是像他們說的那般對嗎？她怎么會不等我呢？這件事，我沒有選擇的。”
千川不認忍道：“郡主，何必呢？王后只是希望你能平安的生活下去，她不希望仇恨成為桎梏你的枷鎖。”
燕姝晗抬起下顎，一字一字道：“可是我在乎！我做不到！我要知道，這件事上我不想糊涂。”
見她執拗如此，千川只好作罷！
“無論如何，千川會永遠守在郡主的身邊。”
她抬頭向她笑了笑，那容顏清澈如飛泉，直直蕩漾進他的心間。
天將暗時，栗子糕的香味飄進燕姝晗的鼻尖，她執起一塊含入嘴中，滿足的笑了笑。
一夜無夢。
她其實很想做一個夢，夢回紫陽宮的夢，那里有山茶花開，有琳瑯玉，有溫情人，有人間暖，是她歸依所在，心上所牽，誰也無法剝奪，誰也無法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