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業八年夏,持續的旱情致使北野郡顆粒無收,朝廷的賑災糧也遲遲跟不上,去年的救濟已經讓國庫空虛,今年也只能無奈的從全國各地調糧賑災。
在南陽郡有一處山脈叫天宗山,天宗山是崇明教的圣地,號仙家云集之所。在天宗山以東,一望無垠的大平原上,有一座小孤山,名叫茅姑山,山勢不高,僅有百十丈,三四個時辰便可往返一趟。
相傳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時間都已經模糊不清,這山上有一座茅草屋,住著一對夫妻,據說那女子原是九天玄女的愛徒,因與凡人相愛,而私會于此。此事被九天玄女得知后,大發雷霆,欲斬斷這段孽緣,從而降下天雷。
在天雷降下之前,九天玄女背著自己的愛徒,偷偷給了那男子一件法寶,那是一口小鐘。并告訴他,他們夫妻二人只有一人可以用這鐘在天雷的轟擊下活下來,她企圖用人性的自私來佐證愛情的卑微,讓自己的愛徒看清凡人的不值。
但令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那男人竟在天雷即將落下之際,推開了懷中的女子,用那口小鐘保護住了自己的心上人,而他自己連同腳下的半座山在天雷的轟擊之下化為灰燼。
殘酷的事實不禁震驚了九天玄女,更是刺痛了她的心,而那女子自是悲憤交加,愛人已死,她又豈能獨活,便從那被天雷劈開的斷崖上縱身一躍跳了下去。
他們的愛情最終感動了天地,于是天地成全了這對可憐的苦命鴛鴦,救活了他們,讓他們得道成仙,成為了一對仙侶,自此便可以永生永世的長相廝守。
而被情愛所震撼的九天玄女,也辭去了仙位,下凡到了人間,去找尋屬于她的天命郎君。
這也便是茅姑山名字的由來,只是這傳說是真是假,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但有一事頗為有趣,便是那茅姑山東面的斷崖,當地人取名為斷情崖,也叫絕情崖,是因為山下有個還算繁華的鎮子,鎮子上的人們將偷漢子的婦人和情夫捆綁至此,欲意要從這崖山上投下去,而多半那情夫便被嚇的連連跪地求饒,指稱是那婦人先勾引的自己。所以把這崖叫斷情崖,喻意那婦人的絕望,那情夫的無恥,以及那婦人丈夫的決絕。
但這一切均無從考證,只是當地人口口相傳、津津樂道的趣聞罷了。
茅姑山上有一處道觀,由來頗為久遠,當地人流傳這道觀便是依傳說中茅草屋所改建。根據山下縣志記載,這道觀最初應是大安宣武年所建,距今已有近三百年的歷史,后來在大業七年因為一場山火被焚毀,現在的道觀是在舊址上參考重建的。
這觀中供奉的既不是九天玄女也不是那對得道的仙侶,而是供奉著太乙救苦天尊。觀不大,但修葺的還算是不錯,不過看這修葺的年頭應該是不短了,金漆都脫落了不少。這觀名叫守一觀,雖處高山但香火不斷,觀中有一老道,號南遙道人,位列天宗山天道祠,是天宗山四十九觀觀主之首,被天宗山稱為南遙真人。
夕陽西下,映的人臉火紅,老道背著劍和行囊在道童的注視下下了山,他記得上次下山還是好幾年前的事情,當初為了什么事,現在也已經記不太清了。在夕陽的拉扯下被拉長了的影子蔓延在山道上,這條路他走了不知多少遍,這里的每一塊石階都有著各不相同的回憶。
“道長好。”鎮子里的人都親切的打著招呼,就連孩子都不例外,畢竟離的近,有個什么災病的就往山上跑,一來二去的自然就熟絡起來,老道長一一微笑點頭示意。
“道長,您這是要哪兒去?”
“我要到東田郡去。”
“去那么遠干啥,聽說那邊大旱,可亂著呢。”
“去把我徒兒帶回來。”老道長捋了捋胡子,笑呵呵的邊說著邊走了。
“嘿,你徒兒不是在觀里嘛,嘿,真是莫名其妙。”
從這兒到東田郡得有千里之遙,要是光靠雙腳的話,需要走幾個月才能到,但若是騎馬的話,十天半個月的便能到了東田郡的地界,所以南遙道長前往聚鳳齋牽了一匹馬,這才悠悠的上路了。
“植木,李植木。”張先生怒氣沖沖的來到了李大夫的藥鋪,人還站在門外便沖著門里嚷著,植木是李大夫的字。
不過李大夫早已習以為常了,顯然張先生也不止一次的來找過,趕忙上前扶著賠笑著,“先生,可又是為了陳康那小子?”
“笑,笑,你怎么還能笑的出來,這混小子三天兩頭的帶著周玨逃課,好好的孩子也給帶壞了。你說說這些年來,他上樹上去掏鳥窩,下河里捉魚的事少干了哪樣,你說說你,也不知道著急。”
李大夫端水捶背的的殷勤的很,這人上了年紀了,就跟小孩子似的,得哄著來,“我說先生喲,我家的情況您又不是不知道,那孩子我可說不得,再像上次一樣離家出走不見個人影,那我可真沒轍了。”
“那,那。”
這下子張先生也沒轍了,上次這混小子離家出走可是急壞了張先生和李大夫,張先生年紀大了腿腳不好,盡管如此還是四處打聽尋找。最后大家都沒轍了,找了王捕快,還別說,這王捕快倒真有些本事,才一柱香的功夫,就在城中心的那棵大榕樹的第三個叉上抓到了這混小子。不過這小子倒也是有志氣,餓的頭暈眼花了,也沒去偷東西。
“那總不能也帶壞了周玨啊,你得好好管管周玨,別讓他整天跟著那混小子瞎蹦噠。”
李大夫不由的一陣苦笑,“他們都在您那兒上了四年的學啦,您還不知道?周玨打小就是那混小子的跟屁蟲,他走到哪兒他就跟到哪兒。”
“唉,要是一直這樣下去,今后可是要吃大虧的。”
“小子吃點虧好,哪有一步成材的,更何況這個年紀的孩子都不聽教,你說什么都進不了他耳朵里,于是這腳下的路就走的七拐八拐的曲折的很。我也沒有那望子成龍的想法,就希望他們今后只要不走進死胡同里就好,健健康康的,無論是吃糠還是穿錦都無所謂,怎樣都是一生。”
“你倒也是心寬,說的也有那么幾分道理。不過這話又說回來了,這么多年了,你和慧兒怎么也沒個子嗣,不孝有三。”
“無后為大。可這也不是我們想不想的事啊,有時候我就覺得這老天爺可摳搜了,一個孩子都不給我,可仔細一想,這不是還給我了四個小子嘛,我挺知足的,特別是我那徒兒,乖巧伶俐的多好。”
“哼,你那徒弟,也就跟你學點醫術還算是強點,其他的哪比得上啟兒。”
倆人竟為這事爭執起來了,你來我往的不相上下。可能是累了,口干舌燥的,也可能是覺得有辱斯文,張先生掛起了免戰牌,甚至臨了還得補一句,“我不是認輸,只是天熱,不想和你吵。”
逗的李大夫直笑,果然是老小子,就連這脾氣都像個孩子似的。
“對了,怎么不見慧兒啊,她去哪兒了?”
“這不是最近缺糧嘛,糧價漲的又快,慧兒和店里的幾個伙計去買糧了,總得把這場大旱度過去不是。”
“這旱都快六月了,還不知道要持續多久,是得早點做做準備。”
這持續的旱情,不僅讓北野郡深受其害,就連周遭的幾個郡都不好過,先不說災情的影響,就是災民就涌入就已經夠頭疼的了。而且這場大旱還不知要到什么時候,都說大旱小旱不過五月十三,五月十三,不雨直干。
“去年發大水,今年起大旱,您說咱大安是。”
還沒等李大夫說完,張先生便阻止他繼續胡言亂語,“噓,這么大逆不道的話你也敢說,你不要命了?”
兩人瞅了瞅四下無人,才不由得松了一口氣,李大夫也意識到了,自己說錯話了,現在可是緊張時期,各種流言蜚語的不知被飛魚衛打擊了多少。如若這種談論國運的話被飛魚衛知道了,輕則拔舌,重則斬首,可不是鬧著玩的。
“這無論是怎么回事,都不是咱平頭老百姓能議論的,得廟堂里的人去思量,咱只要想著怎么活下去就好了。”
“先生教訓的極是,晚輩定當多加注意。”
“好了,我今個來也沒別的事,就是來告訴你聲,陳康那混小子拐帶著周玨,已經三天沒去學堂了,不管聽不聽,你這做大家長的總得說說。行了,我也得去糧店瞅瞅,別趕不上。”張先生起身拄著拐便往外走。
“先生,慧兒給您捎了,您就不用去了。”
“還是慧兒懂事,比你強多了。”
看著拄拐往回走的先生,李大夫有些莫名其妙,他說的是事實啊,大安就是發完大水起大旱的,況且四下又沒人,說說也無妨嘛,這老爺子真是倔的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