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說話也未免太直了些吧?
江安看著他的眼睛,按理說自己見的世面也不算太少,只是那狴犴的眼睛異常正直光明,仿佛滿滿寫著正義凜然,一副正氣滿滿的模樣。
雖然是說著厭惡的話,卻是給人一種理所應當的感覺。
江安咳嗽兩聲,笑了起來,笑容十分自然,也隱約可見與生俱來的自信感。
“閣下所言極是,囚牛的傷的確與我有關,這個責任我沒有必要推卸,只是小女也的確不知道為何囚牛對我那般好,他明明可以不管我的,不是嗎?”
江安笑了笑,她可以趁此機會打探一下囚牛的目的,迄今為止,對于囚牛她還知之甚少。
狴犴表情變了變,似是戳到痛處,他目光看著江安卻是直直從江安身上穿過。
他握著茶杯,手指用力。
“大哥做了這么多,卻抵不過一碗孟婆湯?!?p> ——“噼啪”一聲,瓷杯被狴犴硬生生捏碎,化為齏粉消失在螢螢火光之中。
江安一愣,狴犴說孟婆湯,難不成是那種爛大街前世今生的戲碼?
她垂眸,試探性地說了一句:“我只是個凡人,有些事情不由我自己?!?p> 狴犴笑了笑,不以為然。
“所以大哥喜歡你就是一個錯誤!”
他言語里怒氣揮之不去,也體現了這其中是多么復雜艱辛的一個過程。
狴犴幾乎要站起聲,江安看出來他的忍耐,他在壓制自己的情感,使自己不至于爆發出來。
“你知道他為你做了什么嗎?你知道嗎?”
江安看著不停壓制自己情緒的狴犴,很難想象,究竟是多么讓他在意的一件事。
才能讓原本平靜大度的狴犴悲憤成這般。
但是她什么都不知道??!就算是江安有錯,也不可能全部都是她的錯。
江安倒吸一口涼氣,思量片刻,直視狴犴的眼睛,沒有懼怕,不曾躲避。
“既然這件事與我有關,我覺得我有必要,也有權力去了解它,現在發生了這么多的事情,我卻還是蒙在鼓里,閣下難道還想繼續隱瞞下去嗎?”
狴犴有些驚訝,她沒想到這個姑娘會這么直接地去問,但是其中的復雜程度,他自己又怎么會清楚。
想了想,狴犴看著江安,眼里滿是不容置疑:“其中緣由,我不清楚,也不便告訴你,我只知道,大哥他一直在找你,整整一百多年?!?p> 江安垂眸,一百多年這個詞,聽起來未免夸張了些。
“可否,有勞閣下告訴我你所知道的?”
她現在必須搞清楚究竟發生了什么,從始至終,她有必要搞清楚,對囚牛負責,也是對雙枝消失的魂魄負責。
如果真的是前世今生的戲碼,這里就出了意外,因為現在的雙枝已經不是原本的雙枝了,她是江安,是另一個魂魄。
狴犴看著江安,似乎陷入了沉默,良久,他答道:“這件事,該由我大哥親自告訴你。”
說完這一句話,他似乎沒有興致和江安繼續耗下去,起身便離開了。
江安看著碎了一桌的瓷器片,思緒有些混亂,再看看自己的這個身體。
或許……囚牛他一開始就錯了。
因為自己是江安,根本不是什么雙枝啊。
她想,等囚牛醒過來,就一定要問個清楚。
……
空氣中隱約有鮮血的味道,伴隨著夜風飄散。
幾個身影一瘸一拐,速度卻是不慢,快速向一個方向移動。
亭臺周圍高燭然起,狴犴一身寬松便裝,負手而立。
他看著一瘸一拐過來的幾人,眉毛微不可察地蹙起。
他想到了是這個結局,不過還是抱了一絲希望,現下看來,希望破滅,事情還是往最為復雜的方向發展了。
幾個渾身是傷,道袍染血的年輕人皆跪倒在狴犴面前,鮮血氣息撲鼻而來。
“祭祀大人,他還是跑了,我們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睚眥也被重傷,他不會跑太遠的,而我們……三百余人,只剩下……只剩下我們四個了……”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后竟含著怒氣與悲痛。
狴犴不知道這三百人經歷了什么,但他們所面對的是嗜血的睚眥。
去時三百余人,歸者只有四人。
不虧是睚眥。
心狠手辣,無所不用其極。
怒意已經從狴犴眼中豪不掩飾地露出,他一向嫉惡如仇,豈會讓睚眥這般逍遙法外,殘害生靈?
沉默許久,他揮揮手吩咐道:“四位先去療傷,至于逃走的睚眥,就算是不允許他死,我也要他血債血償?!?p> 字字鏗鏘,怒意突顯。
天界迫于承諾管不了他!龍族是絕對不會放過他的。
李莊古鎮慘案,他必須要付出代價。
狴犴看著天邊圓月,腳尖微點,飛離地面。
“天師府暫時交于管家處理,我這便去將睚眥擒來?!?p> 語罷流光而過,狴犴已然是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狴犴一去,所有人都知道了事情有多嚴重,他往往不出手,然而一旦出手,那么他所要除掉的禍患,就一定是可以屠城往上的妖魔。
次日醒來,昨日領路的婦人為二人帶來了早點,江安看著白粥和各類小菜,笑了笑,接著忙攔住正要走的婦人。
“敢問昨日祭祀大人帶回的白衣男子現在可好?”
婦人頓足看向江安:“這個老婆子我可不知道,不過祭祀大人今日不在,二位還是盡量不要亂走動才好。”
“多謝了?!?p> 江安有些詫異,狴犴不在,他會去哪里?找睚眥嗎?
似乎是睚眥傷的囚牛,那狴犴那般在乎囚牛,定然不會輕易放過睚眥的。
吃了早飯,江安看著窗戶外發呆,思緒還在近些日子里發生的各種各樣的事情徘徊。
這些日子里,發生的事情異常的多。
江安嘆氣,恍惚間卻總感覺四周有一股血腥味。
是昨日囚牛身上留下的嗎?
似乎不該是,味道不可能留那么久。
她還正在神游發呆,卻見草叢里似乎有什么東西在靠近。
江安猛然清醒過來,伸出手便要去關窗戶。
“姑娘……”
一身虛弱至極的聲音卻在此刻傳出。
而與此同時,空氣中的血腥味越發濃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