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悄無聲息的,陶斯甬又重新出現在了楊醫生的辦公室復診。這些天,他的喉嚨已經疼得每唱一句詞,都要強忍疼痛的地步。就連服用的早晚止痛藥,都漸漸失去了效用。
陶斯甬一貫對聲線敏感,眼見著自己聲音漸漸地失了控。他心里頭十分明白,恐怕是病情進一步惡化了。
檢查結果明明白白地寫著,甲狀軟骨已經入侵到會厭前隙,還連累甲狀腺等鄰近組織,甚至癌細胞還出現了擴散與轉移到胸腔部位。
陶斯甬問楊醫生,如果切除喉部手術,成活幾率有多大。楊醫生據實告之,根據她的經驗,患者術后五年成活率大概是百分之三十左右。
陶斯甬沉默了片刻,百分之三十的幾率,連一半的可能性都不到。去祈求自己成為那個幸運的人,讓命運去決定和審判自己是否能活下去,這并不是他所喜歡的方式。
他唯一的遺憾是,至今還沒有聯系到知遠,也不知道他現在過得怎么樣了。倘若臨死前,還能再見到兒子一眼,他心下也便真的沒有什么牽掛了。
“楊醫生,我的決定還是沒有變,手術的話,我想就不必了。只是麻煩您,再幫我開一些藥吧。”陶斯甬唇角扯了扯,露出一種難以形容的坦率笑容。
楊醫生愣了愣,她的眼睛凝視著陶斯甬,這是第一次,她看到面對死亡能夠這樣從容的人。
“好吧,我們肯定是尊重患者的意志為先的。但是我也要告訴您,這個病情,恐怕也拖不了太久了,您自己相應的,可以做一些準備了。”
說話的時候,楊醫生還帶了些許扼腕的口氣。她已經盡了該做的所有責任和義務了,可是總覺得好像心里空落落的。
陶斯甬垂下頭,在位置上立定了許久,而后禮貌道別,轉身出了門。
跨出門診的那一剎那,他還回頭看了楊醫生一眼。楊醫生后來對程程說,陶斯甬那一眼的份量,真是百感交集啊,她一輩子都不可能忘記曾經有過這樣一位病患。
回去的車上,陶斯甬望向窗外,喃喃道:“程程,剛才楊醫生的話,你應該也聽到了吧?”
程程咬了咬下唇,略略點了點頭:“聽到了。”
“你也不用覺得太難過,這都是我自己的選擇。不過這件事情,還是請你繼續保密下去,也不要叫其他人知道,否則怕是容易影響他們練戲的情緒。”陶斯甬臉上的肌肉扯動了下,似乎笑的有些吃力。
“瑞士那邊的情況,我還在托朋友打聽。雖然現在還沒進展,但是當地的華人社團已經在幫忙一塊找人了。我想,不久以后應該就會有消息了吧。”程程輕聲說道。
程程這人心地好,說什么都是在安慰人,就算是沒什么好消息,也總是說成很有希望的樣子。陶斯甬聽了,只是靜默地望了程程一眼,心下想著,養老院有這么好的姑娘,真心實意地幫襯著每一個老人,總算是一件好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