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玄老弟，好酒我可帶來了。”門邊魁梧的身影，是廖將軍，在這些休憩的日子里，廖將軍總是借著各種借口到郡王的殿內，說是關心身體，實則傳遞消息。

　　“廖兄！”郡王能與軍中打成一片，靠的是功夫和平等待人的心，尊貴的將軍也好，無名的小兵也罷，都喜歡這個郡王。聽聞郡王救人受了傷，軍隊最好的醫官也送到殿里了，還好傷勢不重，這不已經開始喝酒了。

　　“廖將軍事務繁忙，又偷跑到我這里躲懶。”郡王用眼神示意身邊人退下，殿內燭火晃動，側邊的窗戶被輕輕放下，兩人共同舉杯，飲盡杯中酒。

　　“好酒！”

　　竹簽串著的是兔肉，簡單的烤炙已經足夠，幾杯酒下去，殿內笑聲一片。

　　“殿下，”廖將軍收起了笑容，遞上袖中小小的暗盒，娟秀的小字緊湊地交代了一些信息，郡王微微蹙起眉頭，不說話。

　　“殿下傷勢見好，是否立即啟程？”

　　“不急。”

　　西南的連綿細雨讓他想起了都城，雨在宮中能喚起苦怨，連起各宮內外陰暗的，不能說出口的秘密。雨也能連接那晚的廝殺，還有那晚跌入湖泊的人。

　　“鈴兒。”我輕聲喚著，眉頭緊蹙，身體的不適感仍能讓我想起那晚伏在地上的流意……一陣寒顫，我翻身坐起。鈴兒送來的茶水里飄著青鶯新配的草藥，有著安神定氣之效。

　　“娘娘，公主來請安了。”青鶯牽著的孩童，眼瞧著續起的長發已經挽上了精致的朱釵，是翠玉點綴的銀釵，我對上青鶯的眼睛，下一秒就知道選戴銀釵的用意。

　　“向母妃問——安！”清脆的，又帶著撒嬌的語氣，清妍已經過完五歲生日了，個子長了好多。聽說，除去和含月一起打鬧過家家，去太后處較多，來我這里反而少了。

　　特別是皇子出生后。

　　特別是蘋菁宮惹上事端后。

　　是皇帝的意思，我知道的。這樣的法子，能同時約束起孩子和一位母親。

　　“來，母親抱抱。”鈴兒已經幫我收拾完畢，我輕輕抱起清妍，有點貪婪地埋在她小小的肩膀上。

　　“母妃，我餓了。”

　　“青鶯，讓小廚房上牛乳羹和新鮮果子吧。”

　　“是。”

　　陰雨連綿的季節，好想吃火鍋……我在心里想著，但整個宮里的菜式是固定的，燉煮的菌菇我又不敢吃，好饞啊。

　　我還在愣神的時候，皇帝來了。

　　小小的手握住這一邊，又握住另一邊。兩個人都輕輕地笑著，我好像是個外人。

　　我確實是個外人。

　　“婉卿，西南邊送來了好些野味，朕知道就你小廚房菜式多，便都賞你了，清妍也好一起解解饞。”

　　我起身依著規矩行禮，示意宮人下去領賞。

　　西南……

　　就這樣，我心想事成了！熱乎乎的鍋子端到我面前的時候，青鶯還在勸我少磨點辣椒。

　　舒舒服服吃完一頓，我坐臥在軟塌上消食，豆子從側殿竄過來，尾巴高高豎起，撒嬌。

　　袖中藏著的一小塊竹片，被我的手指反復磋磨著。

　　西南的雨季打斷了歸京的計劃，窗扉邊，已恢復氣色的側臉隨著嘴邊新制的竹笛旋律輕輕晃動。

　　我也時常夢到那個夜晚啊，婉霖姑娘。

　　桌上的酒杯空了又續，竹笛聲凄凄切切，或許，我一開始就不應該把你送到李府。郡王府這樣大，我肯定能將你護在身邊，哪能看著你在宮里受著這樣的苦楚，生命都要受到威脅……還有我那皇兄，疑心太重，怎能……

　　酒杯摔在地上，我起身去窗邊看雨，竹笛輕輕握在手中，尾端缺失了一片，我刻下了雨的形狀。

　　雨季，也是泓兒生日宴的時候了。蘋菁宮很是熱鬧，甚至比我過生日還要熱鬧。

　　這么大的雨也沒有影響人的心情，回廊每隔二十米就有宮女負責隨時更換擋雨簾，熱騰騰的茶水正好驅除寒氣，賞賜源源不斷地送進來，連挺著孕肚的柳煙也來幫忙了。

　　“知道你是好心，你這身子……而且今日人多眼雜的……”我帶著埋怨的語氣跟她說話，“我就坐這里盯著禮品盒子，能有什么事，姐姐是嫌棄我吧。”

　　“沒有沒有，你好生坐著吧。”我讓青鶯待在姜柳煙身邊，才放心地去前殿和其他嬪妃寒暄，眼睛還要盯著進進出出的宮人。

　　頭頂的玉石簪子已經換成了嵌著竹葉狀晶石的銀簪，綴著竹葉青色的細碎玉石。他，應該能看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