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遠處低矮的山巒那蔬菜般翠綠鮮艷的山尖兒上,悠悠然然地,一束極細的猩紅的浮光突然如魚鰭般游來,吹拂在每個生靈寫滿期待與好奇的臉上。
倏地,還沒待他們有所反應,一朵燦粉的太陽就這樣兀地從山尖兒上一點點地爬了上來,周身裹滿了水彩般鮮澤亮麗的彤云與霞光。
莫歸雪當即變得更加興奮,如歡喜在融雪后的春天,看一個活潑可愛的孩子在日光下跳躍那樣歡欣,或如在粼粼波光蕩漾的池塘邊,偶然聽得一聲嘹亮的蛙鳴那樣雀躍。
那暖色生輝的日出,為這略微凄楚蕭條的秋色平添了幾抹動人的鮮活。就像是一幅色調鮮艷、搭配明麗的水彩畫高高地懸在了澄澈如洗的水色碧空中,任誰看上去都會感到歡悅許多,更別提莫歸雪和幾乎是生平第一次好好看一回日出的沈嘉宥了。
正如同書上寫的那樣,從詞的意義上來說,黑夜意味著偃息和孕育,而日出則象征著誕生和伊始,它是一個極富動態感和青春性的一個詞。它意味著人們的生命畫冊又添置了新的頁碼,人們的體能電池又注入了新的活力。
一天之中的黎明,擁有這二十四小時中最純澈、最鮮澤、最讓人激動的光線,那是靈魂最受鼓舞的時刻,是最青春蕩漾的時刻。它像充滿靈性的水晶球,喚醒了人們對生命的最初印象,喚醒了人們體內沉睡的細胞,使人看清了遠方的事物,看清了一些險些忘卻的東西,看清了夢想、光陰、生機和道路……
“我想,‘按時看日出’,大抵是一種生命健康與性情積極的標志吧,也是一種熱愛生活的表現,更是一種生命哲學和精神美學。”
莫歸雪清澈的眼眸中盛滿了黎明送進來的明亮的光芒,她雙膝抱坐于巖石上,手肘靠著膝蓋,單手托著下巴,喃喃出聲。
少女的眸中涌動著溢彩的曙光,看著是那樣讓人充滿希望。沈嘉宥靜默了一會兒,轉而說道:“但是,有些時候或地方的日出卻并不怎么樣。”
“比如呢?”
“比如,我曾經去漢市的時候,剛下火車的那個凌晨,我記得當時我是疲倦極了的,雙眼惺忪——畢竟在火車待一晚上當真是不好受,更何況我的位置還是在中鋪,被‘上下夾擊’,可憋屈了我……”
說著,他轉頭向莫歸雪做了個可憐兮兮的表情,可把她給逗笑了。
見目的達成,沈嘉宥便繼續說道:“剛下火車那會兒,天邊還泛著點兒魚肚白,厚厚的云層還滲出了點光。可我那時啊,拖著兩條灌了鉛的腿,像條沒了呼吸的魚一樣被來來去去、小銀魚群似的人流推搡著,在昏黃的路燈下涌向出站口。”
“出了站口,是終于日出了,但我就瞥了眼那陰云里散出來的紅光,便拖著腿繼續走了。因為我那時什么也不想,出了想趕緊找個地方睡上一覺,一秒也不愿意在這里多待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