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宜點頭。

　　“關于病情，我爸什么都沒告訴我。只是他回家陪我媽的時間越來越多，甚至有段時間干脆請假，在家陪我媽做飯、吃飯、散步。不知是不是我們發現的太晚，這些好像都是徒勞，我們的存在反而讓她更加有壓力，身體已經出現了很多狀況，情況很糟……吃藥也沒有效果，爸爸必須守著媽媽寸步不離，不然擔心……后來他們商量分開一段時間……”

　　“爸爸在城北給媽媽買套房，從外地接外公外婆過來照顧她，我們盡量都不打擾。在外公外婆的呵護照料下，她慢慢開始運動，接觸家人以外的人，和兒時的玩伴建立了聯系，后來通過參加同學會，和同學們也漸漸有了往來。曾經很喜歡媽媽、一直暗戀她的一位同學一直未娶，得知媽媽的情況飛了過來，費了很長時間，終于打動了媽媽，讓她對生活重燃希望……”

　　“我不確定能理解父親的全部感受，但他們沒有其他人說的那么不堪，沒有埋怨，沒有指責，我爸只說，只要讓我媽活著，只要我媽覺得開心，是他成全了他們。我媽當時主動提出放棄財產，但爸爸還是堅決給了，他說給的不是這些年的補償，而是給她未來安身立命的底氣，不管是在娘家還是在新家受氣，都有挺直腰板的底氣。

　　“離開前，我媽跟我談過一次，她問我想不想跟她走。我放心不下她，可我又是家里長孫，不能不考慮我爸的感受，如果連我都走了，他真的一無所有了。”雖然父親平時對他嚴厲，因為母親的事他遷怒于父親，但他心里明白，父親一直很愛他。

　　“所以，你拒絕了？”

　　“嗯。其實我母親也有類似的考慮。一方面她覺得有愧于我父親，不忍心再將我帶走，另一方面又擔心病情不穩定，隨時會復發，怕照顧不好我，又擔心我對‘叔叔’有想法。”

　　沈星宜知道他指的‘叔叔’是誰。

　　“我很感謝她在這種情況下記掛我，關心我，好過那些父母離婚相互推諉孩子的人。理解歸理解，并不代表能適應接下來的改變……”

　　出門穿鞋時，準備像往常一樣向家里喊一聲“媽！我走啦！”看到空空蕩蕩的客廳，才反應過來媽媽已經不在這個家了；回家時客廳不再有做好的菜肴，他只能在館子里吃完或者到爺爺奶奶家蹭飯再回家；起風了，再聽不到媽媽提醒他添衣服的話。爺爺奶奶很好，對他無微不至，但他心里的空洞越來越大。

　　他不明白，為什么好端端的家說散就散，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家人感情說變就變。他們都沒有錯，他們都有苦難言、身不由己，他卻只能被動接受這個事實，無能為力。

　　因為這種無能為力，讓他失去了對身邊所有事的興趣，周圍的一切都不能讓他開心起來。他的耐心漸少，對身邊的人忍耐力低，他沒有耐心能在教室里坐下去，黑板上跳躍的字符、老師的聲音像按了靜音鍵，他一個字都聽不進去。

　　拳頭用力的時候，心才不會那么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