鈺姐兒在沐常風的房間門前躊躇著,始終不敢打擾里面的人。沐常風就好整以暇的欣賞著門外透進來的隱隱約約的身影,看她要猶豫多久才肯進來找他。
對于鈺姐兒,沐常風了解的并不多,也實無去了解的必要,他只是受崔元之托,妥善送她前往京城即可。已知的一點狀況大約是家中生變,父母遇難,孤苦無依。因著春元的原因,對她多了一分關注,希望她能帶春元走出神傷,互相陪伴,妥善回京。因此這一路雖然對她頗有招撫,但實在談不上用心。船上多日的接觸,漸漸了解到這個女子的脾性,是個生動頗有樂趣的美人,是的,必須承認,這個女子是美的,在他所接觸的眾多女子中,儼然是很出眾的。最主要的是,讓他生出好感,她是個心中很有分寸的女子,即不像青鸞這樣看輕自己,也不像春元那樣高高在上,若要確切說,很讓人容易親近,像妹妹的親切之感吧,讓人主動自然的愿意讓她更依靠自己一些,更彼此信任一些。
“還不進來么?“聽到里面的聲音,鈺姐兒苦笑了一聲,硬著頭皮推門走了進去。恬不知恥的給出一個自認為好看的笑臉,“長垣哥哥,你找我?”
“嗯,你坐到近前來吧。”鈺姐兒乖巧的摩挲著小步,小心翼翼的坐在了沐常風的對面,雖然矮了沐常風一大截,但仍保持著筆挺的坐姿,翹首以盼的望著沐常風,等著聽他的訓斥。
沐常風見她這一番故作姿態的如臨大敵,卻不知如何開展和她的談話。兩人對視沉默了半響,只聽鈺姐兒憋不住主動說道:“我對長垣哥哥印象是極好的,對長垣哥哥是極欣賞和崇拜的,并不認為你真如春元姐姐說的那樣,我保證以后勸著春元姐姐一些,盡量勸諫她對你的成見,同時共同約束我們的貪玩之心。”說完一臉期待的繼續望著他,心想我都這樣說了,他的氣也應該要消大半吧。
沐常風認真聽著這女子近乎告白的直白,心中泛起了愉悅,這番愉悅體現在了眉宇間,恰恰被鈺姐兒捕捉到了,心中的大石也輕輕的放了下來,整個人也放松了不少。
“哥哥若是那等小氣之人,何堪配得上你剛才的那幾句褒獎。叫你來是想問問你,我瞧你日常行為舉止的規矩是極好的,家中究竟是個什么情況,可愿告知為兄。子成臨出發時也讓我在京中如有需要多照顧你,所以我還是有必要了解下你現下到底是何處境?”
鈺姐兒不想竟是沐常風對自己突如其來的關心,一時不知如何組織語言。“現今我也不知道家中是個什么情形,這也是我想去京城的原因。”顯然鈺姐兒是不愿意細說自己的家事,沐常風也不能勉強于她,繼續循循善誘的說道:“鈺姐兒,如果可以,我希望獲得你的信任。”
沐常風的語氣很懇切,溫柔的笑容并不讓人覺得強迫和壓力,鈺姐兒感受到此刻被關心的暖意,乖巧的點點頭,她孤身一人上船,早就逼迫自己去信任船上的人,否則每日都坐立難安。但此刻聽到沐常風的話,整個人仿佛松懈下來了般,任何人的真切的關心,都會直接給與她內心的撼動。“長垣哥哥,我并不是不愿意說,而是到現在,我也不知這事該從何說起,興許是我自己都還未真正接受這個事實吧。”沐常風望著表情動容的鈺姐兒,內心泛起陣陣心疼,“感覺艱難的時候,你要知道我可以被你信賴就好。”
鈺姐兒望著沐常風,發自內心的感嘆道:“長垣哥哥,你真是個好人。”沐常風見著他無邪的仰慕神色,心中頗不寧靜,被這么一雙眼睛凝視,仿佛一種洗禮,家族榮辱的壓力,隱藏至深的戾氣,都可以找到和解的方式。這種感受是沐常風從未有過的,難道這就是我佛講的慈悲,對他人的憐憫終將獲得內心的救贖。
“我不是悲天憫人的大善人,只是因為是你,我愿意照顧你。”沐常風這句話說得曖昧至極,他說出口后,才意識到暗含的意味太過兇猛濃烈,鈺姐兒每日被姚春元調侃,對男女之事本就比以前敏感了幾分,聽得此話,內心更難裝鎮定,一臉不可思議,嘴巴嘟噥大半天,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我~我~我還小。”
沐常風對鈺姐兒本就喜愛,雖然覺得話語唐突,但實乃他的風流本色,好整以暇的看著鈺姐兒如何回應,不想得來了最想不到的答案,把他逗樂的不像樣,笑出了聲來,“這個回答,不好,也不差,但我接受這個回答。”外面的人,都聽到了沐常風的笑聲,都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姚春元想著,這不是去挨訓么,怎么訓的這么高興,對鈺姐兒佩服有加。而青鸞則是另一番心情,內心酸澀無可訴說,自己陪在沐常風身邊,從未聽他如此笑過,自己真的有那個本事永遠籠絡住他么,對自己越發懷疑。
“長垣哥哥,在你看來,我哪里好。”鈺姐兒見沐常風并未有凌人的氣勢,遂也壯起了膽量。“美貌。”沐常風戲謔的口吻回答道。鈺姐兒顯然不滿意這個回答,能吸引沐常風這樣的勛貴公子,她也很好奇是什么樣的優點。于男女之事,鈺姐兒并沒有特別的向往,但并不代表她沒有求知欲。若論外貌,沐常風見過的美貌女子還少么?以往自己在國公府,見過的女子,都是繁花似錦的人物,名門貴女,最不缺的就是美貌。那日秦淮游船,沐常風連目光都不曾停留,實難看出是個重色之人。更何況自己,鈺姐兒匪夷所思的瞧了瞧自己的身材,和詩詞意境里頌揚的婀娜錦繡相去甚遠。
“鈺姐兒,你很好,似乎很容易讓人親近。”沐常風并不走心的配合他的詢問,但這個答案還是讓鈺姐兒滿意了,自言自語道:“性格取勝,這個倒是有可能。”沐常風聽得她此言,再次笑出了聲。“妙人也。”

相望不相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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