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院落看似平常,卻又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清幽雅致,門扉緊閉,似在默默訴說著主人的清冷自持。柳若蘭心中泛起一絲猶疑,她本是極為謹慎之人,這性子猶如臨水照花的嬌荷,既有著出塵的純凈,又有著面對未知時的謹慎。
猶豫片刻,她終是輕輕抿了抿下唇,蓮步移近,盈盈一拜,然后緩緩推開了院門。此處正是茹雪所住的院子。
柳若蘭蓮足才入庭院,茹雪頓感一陣輕微的風動,似有什么人正在靠近。她心中一凜,目光中多了幾分警惕,手中不自覺地撫上了腰間的香囊,那香囊是她親手繡制,囊中放著一枚舊玉,這玉陪伴她多年,每遇不安之事,她總會下意識地撫摸,似能從中汲取一絲安心的力量。
茹雪蓮步輕移,徐徐轉身望去,待看清來人之時,仿若一瞬失神,未及反應。二人目光交匯,長久凝視,似有千言萬語皆凝于這雙眸之中。良久,茹雪朱唇輕啟:“柳姐姐。”
柳若蘭亦認出茹雪,眼中閃過一絲詫異,緩聲道:“你是?茹雪。”茹雪微微頷首,恰似風拂弱柳,嬌軀輕動間蓮步輕移,蓮足輕點,上前挽住柳若蘭之臂,柔聲道:“柳姐姐怎會在此處,且快些進來小坐。”
茹雪攜柳若蘭入室,二人行禮之后,款擺蓮坐下。茹雪纖手輕抬,執起茶盞,裊裊茶香間,將茶盞遞予柳若蘭,幽幽開口:“柳姐姐,一別數載,許久不見。”柳若蘭接過茶盞,輕抿一口,淺笑道:“確是已有兩年有余。”
茹雪美目流盼,看向柳若蘭,眼中滿是憐惜:“姐姐面容憔悴許多,想必這些年間歷經磨難,過得并不順遂。”柳若蘭只是淡淡一笑,并未言語,那笑中透著幾分釋然,又有幾分落寞。茹雪見狀,忙道:“莫要怪罪于他,此前那事之后,他便一直沉睡于榻上,仿若與世隔絕,直至數月前方才蘇醒。醒來之時,見自己如今的模樣,性情自是大有轉變。”
柳若蘭輕放下茶盞,平靜地說道:“我從未怪過他。”茹雪輕輕咬了咬下唇,片刻后說道:“不過如今也好,姐姐前來,我亦不再覺得孤寂無聊。”言罷,柳若蘭美目中透著一絲期許,問道:“你是何時來此地的?”茹雪面上閃過一絲猶豫,似有難言之隱。
柳若蘭見她這般模樣,心中已然明了,善解人意地說道:“若是有所不便,無需相告亦無妨。”茹雪忙擺手:“姐姐莫要誤會,只是尚未想好從何說起。”略作沉吟,茹雪方緩緩道來:“當初那事之前,他曾安排親信將我送離。彼時我也滿心憂懼,常為他憂心忡忡。
姐姐你自是知曉他的性子的,他心中不愿示人之事,斷不會輕易吐露于我們。直至一年多前,我方才得到他的消息,是他身邊之人尋到我,將他的境遇簡言相告。我心系于他,自是放心不下,便與他們相伴前往。待見到他時,見他形容憔悴,我心中仿若被重錘擊中,幾欲落淚。
僅僅一年未見,他竟變成這般田地。而后我便決定留在此處照料他,直至他蘇醒,便隨他一同來到此地。只可惜,此前我與他在那極寒之地相伴良久,身體亦因此受損,故而一直未能外出,只得在此處靜養。”
柳若蘭聽聞茹雪所述,心中滿是復雜情愫,既有幾分羨慕她能與心中之人相伴左右,又能感同身受地心疼她為照料之和那極寒之地而損了身子。
茹雪微微垂眸,似在回憶往昔的點滴溫馨,而后輕嘆一聲,幽幽說道:“如今姐姐前來,我總算有了可以傾訴之人。他有時忙于自己的事務,旁的人又都不愿與我多言。之前為他診治的憐夢在時,至少還能說上幾句話,可如今卻也不知她去往何處,想來又是外出云游行醫了吧。”
柳若蘭聽到“憐夢”二字,心中一動,忙問道:“你所說的那人,可是常以面紗遮面,醫術極為高明之人?”
茹雪忙不迭地應道:“正是,姐姐。她的醫術堪稱我生平所見最為高明之人,生性清冷,不喜拋頭露面,故而總是以面紗掩面,姐姐也識得她?”
柳若蘭微微點頭:“往昔曾見過幾面。”柳若蘭心中暗忖,自己那日幫助司空煜之事,萬萬不可告知于她,否則定會給她惹來諸多麻煩。
二人又閑聊許久,柳若蘭方起身告辭:“我也該回去了。”茹雪忙起身,眼中滿是不舍:“那我明日再去找姐姐。”柳若蘭微微頷首,蓮步輕移,轉身離去,衣袂飄飄間,似帶走了些許室內的溫情,只留茹雪獨倚門扉,久久凝望那遠去之人的背影。
次日,陽光透過斑駁的枝葉,灑落在靜謐的庭院之中。司空煜一襲素色長袍,姿態閑適地坐在院中石桌前,悠然地品著香茗。這時,茹雪蓮步輕移,裊裊婷婷地走了過來,在司空煜身旁的石凳上款款坐下,朱唇輕啟,帶著一絲嗔怪問道:“柳姐姐何時過來的,你竟都未告知于我,若是早些知曉,我也好早早前去與姐姐相見。”
司空煜微微頷首,手上的茶盞輕輕放下,目光中透著一絲難以捉摸的情緒,停頓片刻后,緩緩說道:“你見到她了。”茹雪臉上露出欣喜之色,應道:“嗯,對了,姐姐她住在哪個院子?我心里惦記著,想去與姐姐好好說說話。”
司空煜微微側身,神色淡然地向一旁的侍從抬了抬手,聲音清冷:“帶茹雪過去。”茹雪站起身來,蓮足輕點,衣袂飄飄,柔聲道:“那我先過去。”說罷,便裊裊娜娜地轉身離去。
待茹雪身影消失不見,司空煜的眉頭微微蹙起,目光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銳利,轉而對身旁的墨染說道:“憐夢是否該回來了?”墨染垂首而立,恭敬地應道:“今日便是主人限定的時日。”司空煜輕輕摩挲著茶盞的邊緣,再次問道:“她可有消息傳回?”墨染緩緩搖了搖頭。
司空煜的眼神中瞬間閃過一抹厲色,薄唇微微上揚,劃出一抹冷笑,那笑意中透著幾分寒意與期待,仿佛在等待著一場即將上演的好戲。然而,一直到晚些時候,日色漸漸西斜,余暉將整個庭院染成一片金黃,卻始終未見憐夢歸來的蹤影。